“格洛利亚”是一家最普通的小餐馆。专横的黑手党从来不会在这里集会,也不会抢劫它。只有收费人一个月来一次,老板给他劈下一定数量的钱,大家就都相安无事了。白天,“格洛利亚”是咖啡馆,从8点到11点是餐馆,这里总是安静舒适,顾客很少,基本上是同一批人,认为在这里既能吃得好,花钱也不多,就在家门口,比眼看天就黑了还要忙乎做晚饭好得多。
存衣室工作人员科里亚叔叔、餐馆服务员、小卖部服务员知道所有顾客的名字和他们的口味。伊拉也喜欢这家餐厅里弥漫着的那种家庭气氛,大家对她很好,给她些食物,态度和蔼。恰巧住在那幢由伊拉擦洗楼梯的十六层楼里的科利亚叔叔特别喜欢她,他每天遛狗时都看见她先是拿着扫帚扫街,然后拿着拖把和水桶擦洗门厅,到晚上又在“格洛利亚”。
“你要累死了,”他叹着气说,“有谁见过——这样从早忙到晚玩命做三份工作。”
他还不知道小商品市场……
今天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又一次一个人来到饭馆,坐在角落里,同以往一样,要了烤鲜鱼片,酒是杜松子酒。但是老的程序打乱了。伊拉正在擦烤圆白菜馅饼的烤盘,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扭过头去,看见那位顾客带着奇特的目光看着她。
“您有什么事?”她不客气但是也无恶意地问。
“没什么事。想跟你聊聊。”男子回答。
“好吧,你说。”
“你叫什么名字?”
“伊拉。”
“我是奥列格。可以只叫奥利克。那我们就认识了。”
“好吧,认识了。现在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想问,你的脸怎么了?病了?”
“我从小就这样,交易不公平。你问这干什么?”
“问问而已。大概,你的生活很沉重,是吗?我看你每天晚上在这里像只蜜蜂一样,洗呀、擦呀地收拾。”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干嘛纠缠不休?”
她背对着陌生人说话,一面没好气地擦着沾满油渍的烤盘。
“你工作到几点?”
“到做完所有的工作,几点完事算几点。”
“你住得离这里远吗?”
“就在附近。”
“可是半夜里回家不害怕吗?”
“害怕,”她终于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没有办法。没有人给我在家里做的工作。”
“你愿意吗,今天我来送你?”客人出乎意料地问。
“为什么?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要,”奥列格又一次说,“让我送你怎么样?”
“那你就送吧,”她冷淡地耸耸肩膀,“反正我不会邀请你上家里去。”
“我也不会赖着要上你家里去。”
他回到大厅里,重新端起杜松子酒。过五分钟,伊拉就把他忘了。直到11点钟之后,她到大厅里擦地板时才想起他。他那张桌子空着。“也算是护送人,”伊拉心里冷笑道,“跑掉了。说不定正躺在哪个姑娘身边……”她没来得及转完念头,因为从存衣室那边传来科里亚叔叔的声音。他在同什么人说话。伊拉留神听了一阵,第二个说话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那个烦人的奥列格。
在清理餐厅和盥洗室之前,她强制自己压下好奇心,依然平静地擦大厅里的地板。她拎起水桶和地板刷子走出大厅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形象欠佳:陈旧过时的运动裤、洗得退了色的汗衫、蓬乱的头发、疲倦的面容。随他去吧。她必须工作。至于他不喜欢——让他滚得远远的。
奥列格兴致勃勃地在同科利亚叔叔讨论足球或是冰球之类的赛事,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她有一阵觉得,他根本不是在等她,此刻只是在同存衣室看门人聊天,然后嘲讽地转动门把手——“拜拜,擦地板的公主!”或许他根本不是在等她,而是在等餐厅或小卖部的某个女服务员。她马上去擦盥洗室,暗中指望着,如果奥列格要走的话,至少不要当着她的面走。但是他没有走。半夜12点多钟,伊拉做完工作,把水桶和地板擦放进杂物房,向门口走去。科利亚叔叔抖响了钥匙串,“格洛利亚”夜间关门和早晨开门都是他的职责。
伊拉走到外面,示威似的装作没有发现奥列格的样子,即使发现了,也完全不明白他干嘛站在这里。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让她大感惊奇的是,他没有赶上她,只是在后面跟着。同逐渐增长的恐惧搏斗着,强压下转过身去的愿望,她走到了自家门口。
“你是送我吗?”伊拉站在门厅口没好气地问。
“是啊。”奥列格平静地回答。
门厅边亮着一盏灯,现在伊拉可以好好打量一下他了。中等个头,当然比她自己高些,可爱而诚实的脸庞,穿的衣服很贵,虽然简单。牛仔裤看起来是普通的,汗衫和上衣也是,然而整天在服装中奔走不停的伊拉十分清楚,这种“普通”价值多少。
“你到底要什么,护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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