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哭还有一条原因,皮肤本来就不健康,经含盐的泪水刺激会更糟。伊拉凭经验懂得,粉刺因受刺激会更多。整个脸开始发痒难受,本来就够烦人的了,加上弄成这副样子——使人一看就生厌。
厨房里传来流水声,冰箱门轻轻关上——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在做晚饭。伊拉打开长沙发上方的灯,看看钟,该准备去“格洛利亚”上班了。她咬咬牙不再哭,站起身来。
“原来您在家里!”房客厅见她在走廊的脚步声,惊讶地说,“我以为您不在家,我叫了一声,可是您没有答应。”
“我打了个盹,”伊拉赶快回答,转身背过脸去,“太累了,一天手忙脚乱的。”
“跟我一起吃点东西吧,”他提议道,“我正巧都做好了。”
“不,我该走了。您别费心,我刚吃过。”
伊拉往肩上披上一块薄披风,去上晚班。刚走到门厅口,就有一个年轻人手捧着一沓纸朝她飞跑过来。
“姑娘,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我们进行有关选举的社会调查。您投谁的票?”
“别纠缠。”她一边走一边说。
可是小伙子却不罢休。相反,他与她并排走着,晃着捏在手中的纸。
“姑娘,您怎么啦,这有什么难回答的?我的任务是询问一百个18到25岁的人,您正合适,您选举时投谁的票?”
“别纠缠,我说过了。”
“您投谁的票?”小伙子哀求道,“叶利钦还是久加诺夫?”
“怎么,总共才两个人哪?”伊拉嘲讽地问。
她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确信,共产党人掌权会堵死她所有挣钱的可能性。所以她留心倾听竟选报道,并且知道候选人不是两个而是十一个。
“其余的都不算数,”年轻的社会学家大大咧咧地说,“他们的个人成就率太低。”
“他们的什么太低?”伊拉又问一遍。
“个人成就率。他们在人民中间不受欢迎。主要竞争对手是叶利钦和久加诺夫,您选谁?”
“谁都不选。”
她走得很快,不看令人厌烦的谈话人。
“也就是说您不反对所有的候选人?”
“你干嘛老是纠缠不休?”伊拉恼怒地说,“该选谁,就投谁的票。完了,付钱吧。”
走进“格洛利亚”,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投向奥列格通常就坐的角落。桌子空着,算了吧,也不是很想。护送人……他今天没有到这里来。也好,她的脸显然不是为有人护送而生的。
在关门前的几分钟,他来了。像第一次一样,出现在她的背后。
“你好,伊利什卡。”
她的泪水又涌上了眼眶。父亲活着的时候就这么叫她,可是自从他去世之后,她一次也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叫。确切地说,听是听到过,可是不是叫她。
“您好,”她合上眼皮挤出眼泪,含糊地回答,“又来护送我了?”
“又来了,”奥列格有准备地说,“不赶我走了?”
她没有回答,用力刮着一只大煎锅底上的油垢,那锅是用来盛鱼的,鱼的做法有点特别。她的后背感觉到奥列格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有什么好看的?”
“我妨碍你了?”
“那倒不是,要是你喜欢就看吧。没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我小的时候,常常一站几个小时看着母亲,就跟现在一样,丝毫不差。”
“你母亲是干什么的?”伊拉萎靡不振但是感兴趣地问道,“是演员吗?”
“什么演员哪!”奥列格笑了,“洗碗工。我们住在一个镇子上,挨着一所疗养院,是政府的。母亲在那里的厨房工作,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洗碗机,所有的东西都用手工洗。她带着我去上班,我就看着她把盘子、锅、桶等洗得光洁耀眼。”
“这么说你是个大款,是不是?”
“似乎是。”
“就是说你在莫斯科的餐饮业发了财,到餐馆来用晚餐。大概是个大盗。”
“大概是。”奥列格轻松地承认。
“那么快从这里走开吧,”伊拉突然粗暴地说,“我同大盗没有交往。我可没有工夫搭进去。”
“你别害怕,我是在开玩笑。我有正常的工作,受保护的,没有任何犯罪行为。”
她收拾完餐具,去取抹布和水桶。奥列格同上次一样,坐在存衣室前的安乐椅里,开始同科利亚大叔闲聊。不知为什么伊拉总觉得他是在等她,这个念头让她高兴。虽然她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当餐厅女服务员走近她的时候,她已经刷完了厕所里的便池。奇怪,伊拉还以为除了科利亚大叔之外,所有的人都走了。
“你要什么?烤羊肉串还是基辅肉饼?”
“给点不太贵的吧。”伊拉回答,没有挺直身子。
“对于我都一样,”女服务员笑得有点怪,“你说什么,我就端上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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