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文的面前。从山腰往上是针叶树的天下,那儿仍是一片浓绿。这儿很荒僻,离
此最近的奇森小镇也在80英里之外,从奇森过来,只有一条勉强可以通车的石子
路。附近的住户很少。几英里外的山腰上,针枞林中隐约露出一幢石屋的屋角。
那幢石屋里住着一个单身的白人男子乔治。林登——一个太普通的名字,当然这
可能是化名。据说他是一位颓废派的诗人,长发长须,50岁左右,在这儿隐居8
年了。他总是像一只土拨鼠似的藏在自己的巢中,偶尔在山中路遇,也是面色阴
沉地点头即过。不过这对斯蒂文来说倒是正中下怀,他本来就不愿和外人多交往。
从这里顺山溪向下两英里是斯蒂文自己的居家,再往下1 英里,住着一个快乐的
单身汉豪森。乔思特,大约45岁,每次路遇,他都要笑嘻嘻地脱帽致意。他十分
喜欢小赫蒂,而赫蒂也喜欢上了这个性格随和的伯伯,见面时常常爬上伯伯的肩
膀,叽叽喳喳地聊上很久。豪森也是新住户,3 年前他们来到这儿时,豪森只比
他们早到半个月。当然斯蒂文没有去打听他隐居的原因,他们都清楚,这儿的住
户大多有不愿向外人道的隐情,斯蒂文不愿闯入别人的帷幕,也不愿别人进入他
们的生活。
此外这里就很少有人迹了,偶尔有几个猎人吵吵嚷嚷地从山径上走过,或者
是一架林木巡查的直升机掠过山顶。感谢上帝,给了他们整整3 年的安静。
湖面上传来赫蒂的喊声:“玛亚!不许上岸,不许偷懒!”但这次她的命令
显然没有生效。听着水花声渐近,玛亚爬上岸,猛劲地抖掉身上的水珠,走过来,
湿淋淋地倚在斯蒂文的身边。
玛亚,忠诚的好脾气的玛亚。它是两年前斯蒂文去山下买的,为的是给孤独
的小赫蒂增加一点乐趣。赫蒂太可怜了,在她的整个童年中,这只黑底白花的牧
羊犬是她唯一的伙伴,而她的童年正以3 倍于常人的速度飞快流逝。当然,她本
人不会觉察到这一点,不会有类似的怅恼,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
速度,这使旁观的斯蒂文夫妇格外怜悯。
不过,这种囚禁生活快要结束了。他和苏玛已经决定,等赫蒂过完3 岁生日
就离开这儿,回到人类社会中去。他们早在不声不响地为这一天作铺垫,尽力使
赫蒂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使她的新旧生活平滑衔接。
在秋日的暖意和轻松的心境中,睡意渐渐袭来。他梦见导师斯蒂芬。克利在
向他微笑,他怀中抱着那只名叫吉莉的克隆猪,正在回答记者的提问。低头看猪
崽时,他的歇顶的脑袋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又看见苏玛在产床上辗转,婴儿呱
呱坠地。婴儿随即睁开双眼,雪亮的目光让人惊惕不安。画面跳荡着变模糊了,
随即静止在一个恐怖的场面上。穿着夜行服的凶手拿着寒光闪烁的匕首,刀尖轻
轻划过婴儿的面庞,那儿立即绽出一道血纹……
什么东西划过他的面颊,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东西又钻进他的鼻孔,轻
轻抖动着。斯蒂文响亮地打个喷嚏,从梦中醒来。一串清脆的笑声从身边逃向湖
中,然后是扑通一声水响。斯蒂文起身来到湖边,那条小黑鱼仍在快活地戏水,
一边狡黠地看着他。斯蒂文威胁地说:“捣蛋鬼,看我收拾你。”赫蒂格格笑起
来。“上来吧,时间真的不早了,妈妈要着急了。”
玛亚也蹲在岸边用吠声催促着。赫蒂爬上岸,从背囊中抽出浴巾擦干身体,
不慌不忙地套上连衣裙。她是一团火,是山中的精灵,斯蒂文赞叹着。她的生命
力是那样旺盛,你简直能听见电火花在她体内噼啪作响。
玛亚跑到前边带路,在拐角处回头望着他们。“走吧,赫蒂。”爸爸说。
赫蒂牵着他的左手跳跳蹦蹦地走着:“爸爸,今天我还要学开车吗?”
“不学了,时间太晚了。”他笑着补充道,“其实你不用再学,你已经毕业
了。”
几天前,斯蒂文忽然决定教赫蒂开车。苏玛说太早了吧,她才3 岁呢,即使
按她身体的实际状况,她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但斯蒂文没有听她的劝告。他
的动机是潜意识的,也许深埋心底的警惕并没有睡觉。他想让女儿多学一点护身
的本领,不定哪天会有用的。赫蒂再次显露了她过人的天才,仅仅3 天时间,她
就把那辆半旧的克莱斯勒车开得非常熟练。在门口崎岖狭窄的石子路上,她不停
地急加速、急刹车、急转弯,汽车轮胎吱吱嘎嘎地怪叫着,把石子挤得四面飞迸。
斯蒂文喜悦中带点揶揄地想,等她再长两年,法国一级方程式汽车大赛恐怕就不
是男人的天下了。
赫蒂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问:“爸爸,过了生日,你和妈妈要告诉我
很多很多事情,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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