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保罗把她领到屋里,指指大开的窗户和窗外的水管,羞愧地解释
道:“她跑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睡前我们谈得很融洽,我劝她戒毒,她答应
了。我答应帮她找亲生父母,她也很高兴。但我刚刚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就发觉
她溜走了,侍者们都没见到她。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玛觉得力气一下子漏光了,颓然坐在沙发上。保罗拥她入怀,轻轻吻吻她,
心中十分抱愧,觉得让杰西卡溜走全是自己的过错。苏玛声音喑哑地问:“真的
很像海拉?”
“像极了。她站在街头时,我从汽车里很远就一眼认出了她。”
“她叫什么名字?”
“杰西卡,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姓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
“她……从哪里来的?”
保罗知道这句问话的含意:“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其他科学家
用海拉细胞重复了我的成功,这从技术上是不难做到的。但我想,这个可能很小。
你知道,自从海拉诞生后,社会上对克隆技术的态度日益严厉,各国相继通过了
禁止克隆人的法律,估计不大可能有人敢这么作。第二个可能是,”他看看苏玛,
“你也知道的,就是海拉学会了复制自己。”
苏玛沉默片刻:“还能找到这个女孩吗?”
“应该很容易的,有海拉的照片就等于有杰西卡的照片。不过,我们不能求
助于警方,如果让人知道海拉有了后代,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风波。可惜我没有
问清她的住址,我实在是笨得不可救药!”他狠狠地咒骂自己,又说,“不过她
很可能就住在附近街区,至少不会出纽约市。从她的神情看,不可能是从外地来
卖淫的‘候鸟’”。
这个肮脏的名词击中了苏玛的神经,吸毒,卖淫,苏玛简直透不过气,她对
杰西卡感到很疏远。我的女儿海拉决不会干这些事!可是,一想到这个唯一和海
拉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可能在茫茫人海中从此失踪,她就万分焦灼。保罗说:“你
想过没有?也许海拉是以这种方式向我们传递信息,证明她的存在。她是有意复
制一批后代,悄悄撒播到美国社会中。”
对,有可能。海拉已经超过12岁了,按她的生长速度,她已是30几岁的成熟
女人了。以她的智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苏玛问:“我们该怎么办?”
“到附近的黑人区查一查,不要惊动警方。”
“只能这样了,”苏玛苦涩地说,“要尽快找到她,制止她再……”
天还没有大亮,两人偎在沙发里谈了一些琐事,各自问候了保罗的儿子杰克
和苏玛的儿子丹尼。6 点钟,苏玛起身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了这儿的情况,说她
两三天内可能回不去了。清晨,两人没在旅馆要早饭,匆匆出门。
他们不知道,两人谈话时,杰西卡正藏在沙发后偷听。杰西卡是在保罗打电
话时醒来的,听到保罗急切地喊着苏玛的名字,一刹那间她十分惊喜,以为这就
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随后保罗又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海拉,说到海拉的后代。
她的思维给搅乱了,她记得在柜台登记时,保罗给自己报的就是这个化名,难道
海拉才是自己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保罗、苏玛,还有那个不知在何处的海拉,一定和自己有着极
深的渊源。这使杰西卡十分欣慰。接着保罗以十分苦涩的语气谈到她的吸毒和卖
淫,她的心情也突然掉进冰水中去。她是这样肮脏,怎么有脸去见苏玛?
听保罗打电话的口气,苏玛要在凌晨前到达这里,不,我不要见她。保罗打
完电话很快入睡了,杰西卡坐起身,在黑暗中考虑一会儿。她悄悄穿好衣服,又
溜到保罗的屋里默默看着他,保罗睡得正熟,脚灯的微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
眉峰微蹙。真舍不得离开他,也真想见见苏玛和海拉,但是……我没脸见她们。
她悄悄打开后窗,造出一个从窗户逃走的假像,然后返回客厅,钻到沙发下藏了
起来。
熬过难熬的两个小时,听见保罗起床了,在焦急地寻找她,她努力屏住气息。
不久,听见苏玛到达,两人焦灼地谈话,一个个尖利的名词跳入她的耳中:科学
的成功,复制自己,社会的严厉,这些概念让她头晕目眩。但她总算明白了基本
的事实:很可能她是一个克隆人,是海拉的克隆后代,而海拉似乎是警方追捕的
对象。她对克隆技术知之甚少,但耳濡目染中,已经知道“克隆”这个词带有某
种邪恶,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就是一个克隆人!
我该怎么办啊。我宁可没有见到这位保罗和苏玛。屋里的两人就要走了,杰
西卡真想跳出去,跟他们一块儿去找海拉,但疑惧和羞耻感拖出了她的腿。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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