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之所以让大部分人接受,是因为有一个让人不得不信几分的理由。
王伏宝并不受皇帝陛下的信任,虽然独领一军力抗达溪长儒。可要想恢复在军中的威信极难,除非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而曹旦若是死了的话,皇帝陛下手下就没有可用之人!这样一来,王伏宝就能轻而易举的重新掌兵。
苏定方,殷秋,石赞,刘黑闼这些大将全都死了,曹旦虽然算不得将才但对窦建德绝对忠诚,也死了。能用的,只有王伏宝一人。
所以很多人对这个传言都有些相信,甚至窦建德都有些相信。
“都是参王伏宝的。”
窦建德看了下面坐着的人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可这些人难道不想想,如果朕真的办了王伏宝,谁来领兵为朕抗敌?”
下面坐着的,是纳言裴矩。这个人极有本事,当初在杨广朝中的时候便极得宠,任黄门侍郎,朝中之事皆决于他和虞世基二人。后来又跟着宇文化及,再之后降了窦建德,都被任为纳言,朝中百官之首。
“其实……朝中并不是无人可用。”
裴矩想了想,躬身说道:“臣保举一人,可赴战场。以此人为副帅,既可分去王伏宝的兵权,也能抵抗唐军北上。”
“谁?”
窦建德有些急切的问道。
“安国公王薄”
裴矩道:“可当重任。”
“倒是忘了他……”
窦建德想了想,随即点头道:“那就让他去吧,给朕盯着王伏宝。若是其真有反心,王薄便替朕率领大军以抗李唐!”
第780章 不祥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棉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是一首已经近十年没有人再传唱的歌谣,自一座大宅子的书房里再一次响起。只是唱歌的人此时的心态哪里还有十年前的壮志林云,歌声中透着一股苍凉无奈。当年这首歌谣在济北郡,东平郡,齐郡,鲁郡各地唱响的时候,百姓纷纷来投。短短半月光景,做这首歌谣的人麾下便有了数万人马。
而此时,虽然他住在洺州城里宽阔豪华的府邸中,心里却早已没有了往日时候的豪迈,每日无所事事的度日几乎磨尽了他曾经有过的锋芒。
曾几何时,他被人看做是救世的光芒。
曾几何时,他被人看做是绿林道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豪强。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虽然各地起义者多如牛毛,可谁敢去惹齐郡猛虎张须陀?虽然挥军十万两度南下兵败,但在整个绿林道中,提到知世郎王薄的名号,所有人都要挑一挑大拇指,赞一声真汉子!
那个时候,高士达的名望尚且不如他,何况窦建德?
而此时,他不过是窦建德麾下一闲散之人罢了。莫说没有兵权,他什么权都没有。除了自己府邸里这几十个追随着他幸存下来的老兵之外,只怕整个洺州城,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已经忘了曾经叱咤风云的这位江湖大豪。
歌声并不高亢,低沉的如同一头垂暮的老狼将死时候的低鸣。
守在书房门外的两个出身济北军的老兵闻歌声而泪落,想起十年之前济北军最是强大的时候,莫说是百姓闻风丧胆,便是大军所过之处,大隋朝廷里那些高官显爵的贵人们哪一个不是胆颤心惊?哪一个不是乖乖送出钱粮来买命?
以千余郡兵大破孙宣雅高开道十数万大军的杨善会,攻破豆子航生擒格谦,破高鸡泊立斩高士达的杨义臣。这样的名将对他知世郎王薄也是束手无策,若他不是想着建立不世威名率军两次南下齐郡,连败于张须陀之手,而是踏踏实实经营河北的话,只怕现在坐在龙椅上那个人便是他王薄,而不是论江湖辈分比他还低的窦建德。
“大将军”
亲兵队正王小虎推开书房的门,小心翼翼的轻声叫了一声。
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唱歌的王薄缓缓睁开眼,却没有看王小虎:“我都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不要再叫我大将军。我已经不再领兵,我是大夏的安国公。安逸的国公,很好……”
“安国公好兴致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王薄猛的转过头看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自己并不认识。他虽然身为国公,但身上没有实缺的官职,所以根本无需上朝,皇帝想起他来便传召进宫,想不起来他便在自己的大宅子里喝酒饮茶度日。而事实上,自从窦建德因为疑心将他从魏州调回洺州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宫过了。
所以,他只能看得出来门口说话的人是个宦官。并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宦官是如今宫里面最得宠的内侍总管吴编。
这个吴编,便是在顺朋客栈里去请那美貌道姑的宦官。非但在皇后面前吃香,便是皇帝窦建德也极喜欢他的机灵。只不过此人家贫自幼入宫,一朝得宠难免有些跋扈造作。不过跋扈归跋扈,他对朝廷里面的官员哪怕是不得宠的官员也保持着必要的尊敬。
这个年纪不大的宦官,对于朝廷里权利的更迭却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那就是只要是个官,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谁知道将来谁会发迹?谁会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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