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肝脏机能障碍而引起的低血压仍然持续恶化,加护病房只能尽量延续生命而已,而且也已经到达极限。真广少爷恐怕撑不到除夕夜的钟声响完。”
看完报告之后,枫子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波西米亚风格的玻璃烟灰缸里,村松手持打火机的火苗一靠近,报告书顿时变成了单纯的可燃性垃圾。即便是平嵨也不免心生几分感慨。他松开了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领带,口中喃喃地念着哀悼之词。如果真广没有因病倒下,而枫子要发动政变的话,平嵨肯定会身先士卒地立于阵前,如今不战而胜,他反而对败者产生出同情来了。
望着烟灰缸里燃烧殆尽的纸片,村松冷淡地发表感想。
“当家地位没被拉下,就这么死于现职了呀。人终归是不可能不老不死的,能够安安稳稳踏上旅途也是一种理想吧。”
枫子叼上希腊香烟将火点燃。
“看来哥哥到底是没办法实现祖父的计划了,这件事情非得由我来完成不可。”
“上代的遗愿,不,枫子小姐的大志若是实现之后,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平嵨提出质问之后,枫子随即在一团紫烟当中信口回答。
“到了那个时候,西格玛集团等等的也没什么好可惜了,通通都还给弘树吧。”
平嵨惊讶得发不出声音来,村松扭曲嘴唇露出苦笑,同时喃喃地说了声“真是大方”。这句话并非嘲讽而是赞赏。即便是号称世界巨大财阀的西格玛集团,在枫子的眼中也不过是未成年者的玩具罢了。
“对了,如果哥哥的情况真的那么严重的话,我这个妹妹可不能不到医院去呀。村松,立刻进行部队编组。平嵨,你先替我到医院去打点一下。”
枫子叫来了住在家中的女佣开始化妆,男人们则急急忙忙地退出。走在宽敞的大理石走廊朝着电梯方向前进之时,平嵨叹了口气。
“假使生在不同的年代里,她肯定是个像慈禧太后一样的人物吧。现在的日本,对于某种人物而言实在太过狭窄。就好象在金鱼缸里饲养鲤鱼一样,太勉强了。”
村松以一种玩笑似的感觉耸了耸宽阔的肩膀。
“来自于异世界的侵略,这样的故事在美国的电视影集当中可说是毫不稀奇,但是反过来去侵略异世界的题材可就几乎没听说过了。既然是难得的一项壮举,不如让它轰轰烈烈地成功,我们也可以分到小小的一杯羹,你觉得如何呀,平嵨先生?”
虽说是小小的一杯羹,毕竟也是来自于豪华而巨大的容器里。满脑子都是等待自己的富贵所散出来的眩目光辉,平嵨按下了电梯的按键。
Ⅳ
相同的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晚上九点四十分,周一郎、多梦和地球仪,一起在架府车站下了车。当天晚上他们投宿于市内一间狭小的商务旅馆当中,周一郎睡在加床上面,虽然拥挤了点,至少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隔天早上,三十日,他们来到车站前的旅游中心,服务人员为他们介绍了一间位于南阿尔卑斯山的矿泉旅舍。
“这是件古老的旅舍,附近没有滑雪场也没有高尔夫球场,里面没有温泉,只有以矿泉烧开的热水。惟一的优点就是安静,这样的条件还可以接受吧?”
旅游中心的服务人员再次复述了一遍,但周一郎似乎完全都不在意。像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旅舍,在过年期间自然还有空房,他们于是请服务人员代为预定了三十日到过年后一月四日的房间。多梦抱在手上的圆滚滚大包袱吸引了服务人员的好奇眼光,但对方并没有过问。
踏出旅游中心,周一郎为了慎重起见,决定多准备一些现金,由于正值年底,自动取款机的前面大排长龙,幸好还是顺顺利利地领出一百万。
从甲府转换了三条路线的巴士,周一郎二人终于抵达介绍中的矿泉旅舍。这是一间完全有如“山居”二字所形容之朴实旅舍。客房似乎共有六间,不过除了周一郎二人之外,就只有一对为了温泉疗养而投宿于此的老夫妇而已。他们被安置的房间包括装饰平台在内共有八叠大,而且最起码的电灯电视都有。面向西方的外凸式窗户可眺望寒冷的天空,以及山头覆盖着白雪的南阿尔卑斯山。
“好安静喔。我反而觉得耳朵好象要耳鸣起来了呢。”
“是啊,在旅游中心的人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惟一的优点。”
经营旅舍的老夫妇在招呼方面虽然不怎么热烈,但是身为服务业者所应该做到的事情却并不马虎。在放置于房间里的热水瓶里注满热水,茶叶散发着香气。如果这不是趟避难之旅,也许可以悠闲地舒展筋骨,完成一篇左右的短篇小说。周一郎啜着茶水,隔着窗户眺望着银灰色的冬山。远离都会之喧嚣,当山间的寂静如春潮般缓缓地涌上之时,一股“简直太荒谬了”的气氛在周一郎的心中蠢动。抛开五光十色的繁华生活,来到山中眺望着冬空和冬山的景色,他开始有种“这一切的危险是不是自己的胡乱猜疑”的感觉。说起来,日本的企业和政府机构不也常常传出胁迫百姓的事情,不过直接诉诸暴力的例子并没有那么多。冬季台风远离的那个夜晚,在院子里威胁周一郎的入侵者,会不会只是单纯地想恐吓他们一下,并没有要实行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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