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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飞到蒙大拿州去度假的。好几年前,谢尔曼就开始觉得在艾尔德里治三百二十英亩的土地上怪缩手缩脚的。他用一个典型的夸张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在“苍穹州”【注】买了一块八千英亩的牧场。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有着一段山脉和两条分开的河。有可供谢尔曼的喷气飞机起降的简易机场,除了主楼之外,还有两座高大的客房。马棚里养着五六匹马。
在圣诞节晚上的那次空中旅行有不少人参加。机上谢尔曼的两个朋友马上将在阿斯本下飞机,另两个人,一对非常有钱的夫妇将要在牧场与他和贾丝汀会合。艾尔德里治的厨房为这次飞行准备了充足的蛋奶酒,还有一盘盘的食品,当飞机飞过密西西比河时,酒精使众人的谈话变得生气勃勃,兴高采烈。只有贾丝汀还保持着清醒。飞了一个小时后她推说身体不适,到卧舱去休息了。
她躺下来,拿了一张毯子盖在身上。她仍然在努力控制住自己,去想些别的事,去体验一下今天中午的行动所带给她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这种努力毫无希望。她让步了,任自己的情感恣意地奔流。悲哀像大潮一样席卷而来。她紧紧地蜷着身子,头埋在枕头里饮泣。
她哭了很长时间,当她停下来时并没有觉得痛苦有所减轻,于是眼泪又淌了下来。她本希望和扎克面谈后会好受些。和扎克的事已变成了复杂的情感纠葛,而她幻想着快刀斩乱麻能使事情变得简单明了。可事与愿违。在香港之行后谢尔曼出人意料地用飞机把她带到塔西提岛【注】,并在洒满月光的沙滩上向她求婚。这正是一年多来贾丝汀想要的,或者说是她认为自己想要的。她回到美国时决心结束和扎克的关系。当她紧张不安地计划这件事时,她无法停下来想一想。相反,她马不停蹄地做了下去,就像她一生中经常做的一样——她的目光像激光一样聚集在目标上,对周围的东西则视而不见。
现在她明白自己行事太鲁莽了。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拒绝承认扎克对她有什么意义。她强烈地想要他。她不断地想起他。但她坚持认为自己不能爱他。她不会让自己这么做。当他对她的爱表示得明白无误时,她只需表示出更坚定的拒绝。他已表明自己是弱者,而她会是强者。她不愿和他一道走向一条只能通向无尽的痛苦的路。
在林肯纪念堂时她的这种拒绝到达了顶点。而同时它也崩溃了。当他最终大声地说出来,说他爱她时,她几乎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力。她终于完成了她的使命,她在政治生涯中的磨练使她善于在压力下撒谎,善于坚持把不愉快的事做完。可现在,事实却显现出来,并在她的思想里随意地游荡。
其他种种令人烦心的思绪也让她不能释怀。当扎克提到联邦调查局的调查时,她曾怒目以视,这样做的部分原因在于可以让事情变得容易些:怒斥他的指控可让她逃避解释说明两人的关系,也许还能不让扎克使她回心转意。这将她置于了平时的职业习惯中,维护她的上司是不由自主、再熟悉不过的事,这是她的本职工作。然而事实上,她相信扎克没有撒谎,他不是那种人。
她对谢尔曼总是有很多不了解的方面。他的世界充满了秘密和被精心防护的隐私。在新闻界经常放肆而不公正地指责他的同时,贾丝汀一直在担心哪一天能真正给他带来危害的指控会出现。现在她害怕这一天即将来临了。
在蒙大拿,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谢尔曼。当初,谢尔曼是她的大救星。他向她献出忠诚,提供保护,其间表现出的仁爱令她耳目一新。她从没有觉得那么安全。而他的政治改革运动给了她可以信仰的东西。现在她清楚地看出他们的关系是一种联盟,而不是深情的爱的纽带,于是这种关系忽然变得令她难以忍受。怀有真心实意的爱情已是她多年以前的事。她对爱这个概念已变得玩世不恭。和扎克在一起时她感到又接近了这种业已忘怀的情感,使她心里掀起一种让这情感能天长地久的欲望。而和谢尔曼在一起时,那则是永远不可能的。
整个周末他行事十分得体,她则在渐渐聚起的疑云中郁郁寡欢。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棘手地无从谈起,甚至在她脑子里连思路都理不出,所以联邦调查局的调查成了她的话题。在逗留的最后一天晚上,当他们准备睡觉时她说了出来。
“星期三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噢。”
“打电话的人自称他们是朋友。”
“匿名电话,是吧?他们想干吗?”谢尔曼正漫不经心地在衣柜里翻找着睡衣。
“他们想警告我。”
“警告你什么?”
贾丝汀顿了一下,面对着谢尔曼。她不想再踌躇了:“说你和杰弗里·福斯滕正受到联邦调查局的调查。”
谢尔曼带着探询的眼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移开,继续翻着衣柜:“我想这使你知道了不要去听那些专门搞恶作剧的人的电话,”他说,“接电话时你的秘书到哪儿去了?”他冷笑道,“更重要的是我那该死的睡衣到哪儿去了?”
贾丝汀坐到了床上去。他在撒谎。当他撒谎时她总是能听出来。如果他真的一无所知,他会质问她打电话的人的嗓音是什么样的,他可能会是谁,他还说了什么其他的情况,贾丝汀是怎么对他说的。没有人能不跟谢尔曼斗一场就想去毁坏他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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