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不久,我们发现大约20个骑马人的足迹。这些人从东北方向来,似乎朝拉什克里克方向去。从这些足迹看出,他们的马是钉了掌的。他们秩序不好,队伍杂乱无章。所有这些迹象使我们猜测,他们是白人。他们的方向与我们的方向并不完全相同,我们还是想跟着他们的足迹走。在野蛮的西部,如果发现前面有人,一定要弄清楚是什么人。我们有理由认为,他们是上山去的。当时,到处传说,有人在山里找到了金银矿。我们前面的足迹,大概是那种冒险团伙的。他们只要听到风声,就会很快就聚集起来,然后又同样迅速地分道扬镖,成为亡命之徒。他们的期望值越大,实际成果就越少。
足迹出现至少有五个钟头了,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我们今天不可能赶上他们。我们无忧无虑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一处他们停留过的地方。这儿有他们扔掉或忘记带走的好几个罐头盒,地上还有一个空瓶。我们下马仔细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可以引起我们恐慌的情况。哈默杜尔捡起瓶子,对着光照了照,发现里面还剩下一点,便对着嘴喝,喝后马上扔掉。他一边吞一边做着鬼脸说:
“呸!水,时间很长的陈水,有点热!我还以为是一口好白兰地!这不可能是绅士所为!带着瓶子只装水的人,用不着我们重视。这是普普通通的人!您难道不这么看,霍尔贝斯,老浣熊?”
“哼!”大个子嘟囔着,“你要是找白酒,我会从内心深处对你产生反感,亲爱的迪克。你难道以为,在这儿,在西部,会有人把满满一瓶白兰地送到你鼻子底下?”
“满还是空,这无所谓,只要里面有酒就行。可是这是一口水,这就有点让我丢面子!”
最聪明的人有时办傻事,其原因也许是,他有一切理由认为自己聪明。我们也是如此!我们忽视了这个瓶子。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疏忽。空罐头盒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个瓶子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如果瓶子里装的是酒,他们一定会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才会扔掉瓶子。但里面装的是水,水!这个瓶子不是用来装白兰地,而是作为水瓶随身携带,是作为军用水壶的,装水以后要送到马鞍上的袋子里,到了没有水的地方,要用它来解渴。当时,在荒凉的西部,瓶子是罕见之物,人们不但不会把它扔掉,而且是会把它捡起来。这个瓶子也不是扔掉的,是忘记拿走的。使用者一旦发现瓶子丢了,会返回来寻找。如果是这样,他就会发现我们。我们是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而我们却没有想到。
那些人在这儿停留了三个多钟头,最早不过是两个钟头之前离开的。我们是跟在他们后面走。也许只走了半个钟头,我们就过了一片草原,看见前方和两侧都有灌木林,右边还有一片树木丛生的高地,即桑迪大狭谷的坡地。我们今天可以到达这个狭谷。温内图指着那片高地说:
“我们必须经过那座山边。我的兄弟们可以跟着我走!”
他向右拐。
“这边有足迹吗?”我问,“我们不跟着足迹走?”
“今天不跟,我们明天会与它再见的。”
他的估计完全正确。我们如果不在瓶子问题上犯疏忽错误,本来可以回到足迹上去。我们盲目地跟着他走,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营地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我们在灌木林中行进了一个钟头,经过那座刚才提到的山,山后一个高地接着一个高地,或者说是重峦叠嶂。我们跟着阿帕奇人进入其间,傍晚时分到达一片宽阔的、缓缓上升的山谷。在山谷中心,一池平静的池水晶莹透亮。在池塘的出口,无数银白色的小鱼在逆水嬉戏。池塘周围,树木繁多,有单株的,也有一丛丛的。池塘后面有堆砌的石头,从远处看,像由以前的居民点变成的废墟。
“这就是我说的营地,”温内图说。“我们只要在通向山谷的入口设一岗哨,在这儿就可以抵挡任何袭击。”
他说得对,几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营地了。地面很软,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无声无息地走向池塘。走在最前面的温内图突然勒住马,举起手指,要大家安静,仔细听。
我们都学他的样。石头的那边有响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一定要灵敏耳朵才能听到那么远传来的声音。阿帕奇人下了马,给我一个信号,要我照着他做。我们把马交给同伴,轻轻地向石头爬去。越是接近石头,声音越清楚,听得出,不是一个声调高的中年男子,就是一个声调低的老年妇女。这个人用印第安语慢慢地,控诉式地唱一支歌,既不是印第安人的唱法,也不是我们概念中的那种旋律,倒是可以说,介于两者之间。好像是一个红色人把白人的唱歌方式,移植到印第安人的语言和独特的演唱方法之中。我可以打赌,在我们前面唱歌的人,是自编自唱。他唱的歌是歌唱家们所不熟悉的,是一支发自肺腑的歌。这支歌发自这个神秘人物之口,又回到这个神秘人物之心中。
我们爬到石墙的一个狭窄的缺口处,通过缺口看见了那边的情况。
“喔,喔!”温内图差点惊叫起来。
“喔,喔!”我也一样,与他同时,和他一样大吃一惊。
这些石头是一堵位于树荫下的墙,与一些灌木一起,围成一个直径大约为40米的场地,地面上长着又深又壮的草。在靠近我们趴着的缺口的墙边,坐着温内图,阿帕奇人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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