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哈勒夫想出了一个主意,给他的朋友和同伴帮忙。
“本尼西,把脚从水里拿出来!”他一面请求,一面抓住我的腿往上提。他端起桶,急急忙忙赶到门口,与医生并排。然后,他从地上捡起灌肠注射器,对着胖子猛烈而又准确地喷射。仅一会儿,医生就被浇得像落汤鸡。
“美,漂亮,精彩!”奥马尔叫喊着。“现在,他也要尝尝石膏的滋味了。只管喷,哈勒夫!”
奥马尔拿起桶子,把石膏粉往受害者身上撒,哈勒夫则供给他所需要的水。我想制止,可是由于笑得太厉害而未能做成。因为“刑讯石”大夫的脸色完全可以称为“可怕的美”。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人在这儿也不得不开心起来。围观者们笑得摇头摆尾。
笑得最厉害的是我们的老板。他个头不高,肩膀窄,小肚皮明显突出,两条细腿吃力地支撑着他的躯体。他的小鼻子扁平,嘴宽,牙齿洁白,与快活的表情非常匹配。他十指交叉,放在抖动的肚子下面,起支撑作用,眼睛里含着眼泪,高兴得咯咯直叫,一次又一次地喊:
“哎哟,好痛,好痛,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的肚子,我的胃,我的肝,我的脾脏,我的肾脏!哎哟,好痛,我的消化器官,我的消化器官!我要裂开了,我要爆炸了!”
他的皮肤好像是与身体的抖动的这一部分再也融合不到一起。
这位胖子医生退到角落里。他站在那儿,用袍袖遮住脸,却从袖子底下叫喊、谩骂,而且是毫无遮挡地、拼命地谩骂。后来,喷嘴再也喷不出石膏水来了,哈勒夫就拿着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到医生的头上,一边说:
“每个把我们长官称为神经失常者的人,结局都是这样。奥斯克,把水端进来吧,好让本尼西凉凉脚。我们想把这个使用药膏、膏药和木腿夹板的聪明人放到这条椅子上,给他洗洗脸。不要动,小朋友,否则我把你的小鼻子刮下来。”
这个小个子哈勒夫把大夫拉到那张矮椅子上,从地上捡起木压舌板,把他脸上的石膏刮下来,把刮下来的东西涂到他的耳朵里,一切都从从容容地进行。被梳妆者对此感到满意。但还是一个劲地骂。他的舌头越是劳累,从两片嘴唇之间吐出来的碎片就越粗,把最最令人吃惊的辱骂都展示出来了,而且好像认为,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大家知道,石膏凝固得很快,没过几分钟,就结成了像石头一样硬的块。衣服吸湿能力越强,干涸过程越快。哈勒夫刚刚放下压舌板,涂层就全部变成白色,并且非常坚硬。
“好了!”他说,“我把你洗干净了,因为对敌人只能给好的。不过,你不能再多要。你的东西,劳你自己收捡一下,放到筐子里。起立!治疗结束。”
胖子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坚硬,使他直不起腰。这也就是我要把石膏作为绷带使用的可能性,以这种方式在他自己身上得到验证。
“我站不起来,我站不起来!”医生叫喊着,他的十个指头全部是分开得远远的。“我的长袍像玻璃一样,我的长袍被撕开了!”
哈勒夫抓住非斯帽的带子,把事先给这位医疗艺术家戴上的帽子又从他头上取下来,拿到他眼前说:
“看,这就是你博学的头上尊贵的盖子。你喜欢吗?”
这顶非斯帽现在变成了一件像钟一样的白色物体,其形状取自头盖。这很有意思!
“我的非斯帽,我的非斯帽!”大夫叫喊着。“它从我小时候起就在我头上,现在,它多年的荣誉和高贵的尊严却被你们这些破产者亵渎!给我拿来!”
他想拿,可是胳膊刚刚伸出,石膏就撕裂袖子。
“可怕,真可怕!”他叫喊着。“我胳膊的运气和肢体的功能都要化为乌有!我怎么办?我一定要走。我的病人在等着我。”
“刑讯石”大夫想站起来。他的长袍又开始撕裂,只好重新坐下。
“你们看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胖子哭丧着问道。“我的身材和体态都给毁了。我感到,我的内心也在破碎。匀称的线条已经消失,柔软和丰满陷入到丑陋的折痕中。你们使我的形象失去威望,使我的人格失去魅力。对我的赞颂将变成嘲笑,赞颂者目光中的惬意变成讽喻。在胡同里,人们会对我指手画脚;回到家中,温柔的话语抱怨我优势的丧失。我是一个被打败的人,马上把我抬进坟墓吧。在那儿,松柏的泪水正在流淌。啊,安拉,安拉,安拉!”
他的愤怒变成了痛苦。美好形象的丧失使他感到悲伤。当我通过胳膊的动作使他刚要沉默的时候,差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对他说:
“不要伤心,大夫!你的悲伤将化为快乐,因为你在这儿找到了对你来说非常宝贵的获取经验的机会。”
“是的,这种经验我有了。但这不是为我而获取的。我知道,人们是不愿意与没有教养的人打交道的。”
“你是不是认为,应该到你身上去发现教养,大夫?”
“是,因为我是一个治疗生病躯体、振奋疲倦心灵的人。这是真正的教养。”
“你是这样的人,这个人对病人说,他的舌头不像牛舌那样令人印象深刻。你所谓的教养,意思当然是你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学者。顺便说说,我不理解,你怎么能够从我的舌头看出我的脱臼是否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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