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洛还在痛苦地嚎叫,但他的手触到了船锚,并且把它一把抓住。那船员和我吃力地将他往船边拽,然后那船员用膀子夹住他,拖上了船。
我在越南见过种种悲惨的场面,却还是首次遇上这种景象。他的右腿肌肉全被鱼吃掉,几乎只剩下赤裸的白骨,左腿的肌肉像一块块破布似地挂在左脚骨上。安杰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双眼蒙着一层痛苦和恐惧,他又低下头来看看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地发出呻吟和尖叫。他的腹股沟血肉模糊,阴茎和睾丸全部没了。他又抬起头来望着我,企图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要死了,”船长无动于衷地说道,“我以前也曾见过这种情况,还能熬上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但是他肯定活不了。”
“难道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船长摇摇头。“打死他,”他神情冷漠地说道,“或是让他自己在痛苦中死去。”
我又转身看着安杰洛,他用眼神在说话。他知道船长在说些什么。他勉强地得以吐出一个词来,“一家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把手伸到背后的长凳上,握住了那把科尔特牌手枪。我把枪还是放在身背后,但是用一只手打开了枪上的保险装置,然后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一家人,”我一边说道,一边用我的手遮注他的眼睛。然后我扣动了扳机。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低头望着他,安杰洛消失了。我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但是我身上的另一部分却得到了新生,一家人。
“我们怎么处理他?”船长问道。
我第一次意识到那两个船员正站在我的近旁。“我们毫无办法。”我说道,用手往船边挥了一下。
“那手表。”船长说道,一边指着安杰洛手上的劳力士表。
“拿给我。”我说道。我知道我伯父会要这块表的,我又转身看那个躺在甲板上的姑娘,她直愣愣地望着我,眼里充满恐惧,我听到安杰洛的尸体落到水里时溅起的水花声。我沉过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感觉如何?”
她吓得魂不附体。“你不会杀死我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枪。我关上保险装置,把枪插在皮带里,“不会的。”我回答道。我转向船长。“我们能给她帮点什么忙?”
船长在她身旁蹲下。“她身上被咬伤的地方不多。食人鱼刚才忙着对付你堂兄了。我们用些湿的古柯叶贴在她身上,可以止痛。她会痊愈的。”
“把她送到舱里去,好好照料她。然后来我这儿。”
“是,先生。”船长应道。
我看着船长把姑娘抱起来往舱里走去,一名船员拿着一支古柯叶跟着他们。我又在船尾的长凳上坐下。
几分钟后船长来了。“我的船员在照料她。我能为你干些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你有威士忌酒吗?”
“我有朗姆酒。”
“把它拿来。”我说道,“我要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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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甲板底下只有一个大船舱。我的铺位与安杰洛和阿尔玛共用的大床之间拉着一块帘子。尽管我已经半瓶朗姆酒下肚,神志依然清醒,没有半点儿醉意。帘子已被拉开,我朝躺在床上的阿尔玛望去,她似乎已经入睡,两眼闭着,呼吸时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穿过船舱,在她的床边站定。我用手掌摸了下她的前额,她没有发烧,这时她的眼睁开了。
“你感觉如何?”我问道。
“感到麻木,”她回答说,“腿上没有一点儿感觉。”
“那是古柯叶的作用,”我回答说,“船长对我说的。这是天然的可卡因,道地的镇痛剂。他说你的伤不重,一二天就会好的。”
“我觉得昏昏欲睡。”她说道。
“他给你喝了古柯叶泡的茶,”我说道,“会帮助你好好睡上一觉。”
她点点头。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我为你堂兄感到难受。”
我没做声。
“我喜欢他。”她说道,“他很疯狂,但是讨人喜欢。”
“不错。”我回答道。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我想,我要继续干,”我回答道,“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盯着我的眼睛。“你没有哭泣。”
“哭泣无济于事。他死了。这件事就了啦。”我转身返回自己的铺位。“你干吗不设法睡一会?明天早上你会感到好多的。”
“我怕会做噩梦。”她说道。
“别害怕。”我说道,“我就在这儿。”
她微微点点头,闭上了双眼。她入睡后,我一时里又听到了她呼吸时嘴里发出的轻微声响。我取出了安杰洛放在我的铺位下的那只公文包。包上着锁,我在他摔在椅子上的短裤里找到了钥匙。
公文包里装满了一扎扎贴着银行封条、票面为100美元的钞票。我飞快地数了一下,10万美元。在最上面一叠的包装纸上是一张用打字机打出的路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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