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看的是那大腿根儿,丢人不?就这样能出门?
蓝梅正在琢磨着贵夫人发愣,那男青年站在她身后说:“别光看人,注意看着东西,刚才一个人差点把俺的包提走,被俺回来及时发现,那人往那边跑了。”
“都怪俺,都怪俺。”蓝梅非常内疚。
那青年把包提起来搁在腿上,挨着蓝梅坐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葵花籽,抓一把递给蓝梅说:“还有好几个钟头才卖票呢,嗑瓜籽吧。”
那青年边嗑瓜籽又向蓝梅谈起了他走遍全国各地的见闻,什么上海的外滩,城隍庙,杭州的西湖,岳飞坟,北京的前门,故宫,南京的莫愁湖,中山陵。讲到南京,男青年说得更是神乎其神,新街口如何繁华,玄武湖如何秀丽,中山陵的台阶有六百磴,紫金山上的松树有五搂粗,那山高的看不到山顶,山峦起伏,蜿如盘龙,明朝放牛娃出身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就埋在紫金山下,那坟墓在地下修得跟宫殿似的。朱元璋要喝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听说过吗,俺给你讲讲……那青年口若悬河,吹得天花乱坠。把个蓝梅听得目瞪口呆,神摇意夺,佩服得五体投地。蓝梅心旷神怡地说:“你岁数不大,知道的事真多,见多识广,真能干。”
那青年见蓝梅对他赞不绝口,毫无戒意,站起来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俺要去方便一下,请你再给看会儿包。”
“沾,俺决不会像上一回,你放心地去吧。”
男青年趴在蓝梅耳边小声说:“大嫂,俺看你是个好人,实不相瞒,这里边是俺到浦口进货的本钱,都是公款,可要看好。别看包不大,丢了咱谁都赔不起,千万小心,俺马上就回来,给,和你的包袱放在一起。
蓝梅听说里边装的都是钱,心里发毛,像抱着宝贝闺女一样揽在怀里,心想:人家对俺深信不疑俺可不能疏忽大意。
弹指之间,男青年促忙赶回,从蓝梅怀里接过包,用手摸了摸说:“多谢大嫂。”
“不用谢,一回生二回熟,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在一起图个诚信。”蓝梅站起来向男青年去的方向瞅了瞅。
男青年立刻心领神会地说:“厕所就在北边,靠右边的是女厕所,城市里厕所男女分开,不像乡村的茅子男女不分。”
蓝梅赧颜地一笑说:“那俺也去一趟,请你给俺看会儿包袱。”
“你放心去吧,你能帮俺看东西,俺保证给你看好,快去快回。”男青年大义凛然地说。
蓝梅耍了个心眼说:“俺包袱里都是破衣褴衫,没值钱的物件,丢不了就沾。”
“你刚才不是说钱在包袱里包着吗?”男青年奇怪地问。
“小声点,别叫外人听见!”蓝梅用手指指包袱,意思是说钱都在包袱里。
蓝梅走到厕所门口,特意回头看了看那位男青年,只见他认真地抱着两个包袱,端坐在长条椅子上。蓝梅放心大胆地进了厕所。
蓝梅很快从厕所出来,径直回到原来坐的地方,青年人不见了,包袱也无影无踪,蓝梅的心骤然收缩在一起。该不会是......她不敢想下去,不会的,她坚信,挺好的一位大小伙子不是那种人,不像干坏事的。蓝梅想可能是自己回来找错了地方,她举目环视四周,对,是原来的地方,地上还有俺嗑瓜籽丢下的皮儿。可能是那青年有事出去了,等一会儿一定回来。蓝梅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原来坐的地方,眼不住地转着圈扫视,指望着那青年突然回归到自己的视线内,她的心跳在加快......
一袋烟的工夫过去了,蓝梅站了起来,腿在打颤......
一顿饭的工夫过去了,蓝梅浑身在抖栗,头发梢挓起来了,那青年的身影没有出现。
蓝梅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勉强支撑着身体,惶恐地问旁边一位抱小孩的妇女,“大、大姐,你见刚才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小伙子往哪儿去了?”
那女子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摁在怀里喂奶,捋着被孩子抓挠乱的头发,说:“你刚走他就走了,没跟俺说干啥去,他是你兄弟?”
“不,不是!”蓝梅说话的声音颤栗着,嘴唇发青,红苹果脸变成了紫茄子。
抱小孩的妇女见蓝梅惶惶不可自持,问:“你不认识那个青年人?”
“啊,啊!不,不......”蓝梅神志恍惚得说不出话来,蹾坐在长条椅子上,整排椅子都在颤抖。
那妇女告诫蓝梅说:“你太粗心大意了,怎么能叫不相识的人给看东西?准是被人把包袱给骗走了,里边有值钱的物件没有?”
蓝梅无言以对,懊悔不已,脑子懵懵懂懂成了一盆浆糊,她不敢想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事实,但愿是在梦境之中。然而,事实是大祸已经临头,使自己又陷入了绝境。心胆俱裂,万念俱焚,头嗡嗡山响,眼前唰唰地冒着金星,欲喊无力,欲哭无泪,周围的旅客都投以怜惜的同情,无奈的目光。
呜!往北去的旅客走了,载着那位拄双拐的残废军人和穿金丝绒旗袍的贵夫人。
呜!往南去的旅客启程了,火车载着那位抱小孩的妇女,那妇女临上车时丢给蓝梅一个白馒头。
新来的旅客慢慢又坐满了长条椅子,好像候车室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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