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绝境中绝望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怎会明白一线生机的不易,从而大彻大悟?
尉迟渡静静地听着,本该是艰辛的一条路,被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却还是能透过他的字里行间闻到血的味道。
白信棂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绪,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慵懒地道:“我的经历没什么特别的,活到我这岁数的都过得不容易,跟他们比起来我可算得上是无趣了。你看看陆离君连天道都干对着干,厉害得很,我跟他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我一直很想问了。”尉迟渡成功被白信棂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思绪给带跑偏,“陆离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啊,神不神,怪不怪,鬼不鬼,妖不妖的,四不像。”白信棂用湿漉漉的手拽了一把对方的衣角,“别傻站着,下来,我同你讲,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冯陆离的身份被白信棂在尉迟渡面前捅穿,而他本人则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鹿鸣。
鹿鸣正对着温泉倚着门框打电话,将尤那金的是和张航风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圣主和冯陆离。
“我建议这次行动取消,尤那金肯定有准备,但是晚宴我还是会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样。”
“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张航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万事小心。”
“嗯,张叔过年好。”
“好,都好。”张航风的声音拉长,似乎在惆怅些什么,“长大了,压岁钱没有啦。”
“我这个年纪哪还好意思要压岁钱,不过到时候的份子钱张叔倒是可以来一份。”
对方笑了,连说了好几遍“好”。
在鹿鸣要挂电话的时候,对方突然道:“我待会儿会发你一份资料,你可以好好看看。”
说罢,也不等鹿鸣反应,就先挂了电话。
冯陆离一直注意着鹿鸣,见他不解,便问:“怎么了?”
鹿鸣进屋顺道拉上门,对冯陆离亮了亮手机:“张叔要发我份资料。”
消息很快就来,是几张拍摄的图片,似乎是拍了什么文件。
鹿鸣点开才看了一眼,神色就凝重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是一份总结报告,关于他父母的死。
这么多年二爷总是瞒着,他甚至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死的,多年的执念此刻正摆在了他的面前。
行动泄露,被对方枪杀,尸体的脸上还被人刻了字——见面礼。
四人小组,死了三个,还剩一个张航风是吊着半条命在鬼门关被抢救回来的。
此次行动是他们之前收到线报,有个自称“鲨”的大毒枭要在此处交易,谁知道踩入了对方早已准备好的捕兽夹。
鹿鸣默默地看着,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伸出来,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冯陆离的声音响起:“十点了,睡觉。”
鹿鸣火速收敛心神,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难得的温泉,不泡吗?”
“延后一小时。”
冯陆离把鹿鸣手里的手机拿走扔一边,抓起对方的手便往外走。
鹿鸣泡在温泉里仰起头,望着黑夜出神,冯陆离轻勾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头面对着他,鹿鸣猝不及防,唇便贴上了一出温热,对方轻轻吻开他的齿缝,一股清甜的酒便渡了过来。
鹿鸣这才发现这人竟不知什么时候拿了瓶果酒来。
冯陆离擦去他唇边溢出来的酒:“回魂了。”
鹿鸣自然看得出对方眼里的担忧,便道:“不必担心我,我早便做过心理准备,这个真相也在我意料之内,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不过……”
鹿鸣说罢顿了顿,半张脸浸水里,睨他:“陆离君在这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才短短几天就变得这么会亲了。
“越实践才会越熟练。”冯陆离低笑,“我不介意更熟练些。”
☆、千钧 (一)
大过年的,二爷一个人开着空调窝在客厅看电视,面前是一桶方便面。大概觉得这日子吃这个太寒酸,额外给自己加了两根肠。
年年都这样,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年轻时候去哪个小姐那睡一晚,后来有几年便和鹿鸣一起过,现在就是一个人了。
敲门声响起,二爷嘟囔了一句,喊了声“来了”,便掀开被子穿上鞋:“别敲了,叫魂呢?”
待拉开门看见来人之后,二爷惊诧:“你怎么来了?”
张航风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个卤味包装袋,直接进屋换了鞋:“上你这看看,反正大过年的大家都是一个人。”
二爷先是看着他没说话,接着从茶几上拿了根烟扔给他:“吃过饭了没?”
张航风叼着:“还没。”
二爷从厨房角落刨了两箱方便面出来:“自己挑,要哪个口味的?”
张航风随手一指:“就这个吧。”说着,自己把袋子里的卤味一样一样拿出来。
两人就这么各干各的,原本不大的房子就算塞了两个人也还是显得冷清。
最先发出动静的,倒是二爷电热水壶里的热水。二爷把泡好的方便面端到张航风面前,自己重新窝回沙发被子里看春晚,顺道从张航风带来的袋子里顺了块鸭脖子啃。
“你居然会让他来贪狼组。”
“他自己想来,我还能怎样,一辈子把他隔在外面吗?”二爷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对他太不公平了……别这么看我,人啊,都是有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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