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头冻得通红,毛不思有些后悔自己出来的急,没带新棉缝出的手套,眼角不经意地扫过三爷,就见他手中握着自己送给马明义的小手炉。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银锻造,连她自己都没有。
“听闻夫人就打造这一只。”三爷转着手中的火炉,炭火中添了香,微微一晃,便有浓郁的香气荡出来。
“三爷早出晚归,难免风吹,我得了最好的给三爷,也是应当的。”毛不思深觉自己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三爷忽然间有些冒火,说出的话难免失了分寸,他看了眼一旁的水盆,鲤鱼张着鳃呼吸困难,如今已是下午,再过不久,便该日落,冬日的太阳,总是比其他时候升的晚些,落的早些。转身时,脚一抬,便‘不小心’碰到水盆,水盆应声翻滚了两圈。
“我的鱼。”伴随着毛不思的惊叫,鲤鱼在池塘边翻了个滚,扑通一声,又落回了被敲开冰面的池塘中去。
“是我不小心,夫人莫怪。”说完,三爷抬眼看了下阴沉的天,“天色已晚,勿要在花苑折腾,若是想吃鱼,明天一早差人去盛源酒楼说一声,中午便能吃上,何必费这么些功夫。”
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夫人,鱼还捉不捉啊。”石榴尴尬的站在假山上,手里还握着细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头,是张用绣线编织的捕鱼网。
“当然不捉了。”毛不思把双手揣在衣服袖里,半张脸都缩进脖子上的狐狸皮中,只露了一双大眼睛在外面,“没看见三爷跟吃了枪药似的,咱们就别往枪口上撞了。”
“夫人,我怎么觉得三爷最近脾气越发的不定?”石榴收了东西,递给身后的丫鬟,这才跑到毛不思身边搀着她,等靠近了才低声,“明明晚上还有说有笑的,看您的眼神跟点了火的蜡烛似的,怎么一到白天,就换了副模样。我刚才在假山上看的清楚,三爷那一脚,就是故意踹的。”
“也许是白天公务繁忙吧。”毛不思随便拿话搪塞石榴,“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开心。”
“那真是太可惜了,三爷要是知道那条鱼是您准备晚上烤来与他下酒的,保准肠子都悔青了。”石榴又唠叨了几句,见毛不思没理她,才噤了声。
“他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毛不思叼着肉脯,絮絮叨叨地跟马明义诉苦,“砍我工资就算了,现在还变本加厉,连鱼都不让我捉了,那可是我养的,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我有处理权!”
一天到晚都是风干的腊肉,地窖里存的白菜萝卜,她想吃点新鲜的怎么就这么难,想念家里的大超市,想念一年四季新鲜的瓜果蔬菜,想念巷口菜市场每天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毛毛,你被欺负的样子真的特别……”马明义伸手去捏毛不思的脸颊,比起刚来时多了二两肉,入手软软的滑滑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她生气的时候眉眼会不自觉的下耷,嘴巴憋成一条缝,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样子,特别的可爱,马明义力道不大,到嘴的词瞬间换了意思,“特别怂。”
“起开。”毛不思拍开马明义放在她脸上的恶魔之爪,“你不帮着我骂他就算了,还借机损我。”
“你说他干嘛老针对我啊。”毛不思怎么想怎么郁闷,“又不是我占了他的身子,抢了他的时间。”
“那没办法。”马明义耸耸肩膀,“谁让你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这是把对我的不满全撒到你身上去了。”
“这回我真是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伤及无辜。”毛不思叹口气,继而又拍拍马明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提醒道,“你可要记住,我这些苦难都是为了你受的啊!”
“晓得了。”马明义拿着小锤子敲了半响,才把碟中的老泥敲开,荷叶的香气伴随着肉香一起往鼻孔里钻,他扯开荷叶,拔了根鸡腿递到毛不思嘴边,笑道,“这不,我本人亲自为了那条魂,给你上贡来了。”
“算了,左右是你的一部分,我就原谅他吧。”借着马明义的手,毛不思扭头咬了一口鸡腿,虽说吃腻了肉,可真饿了的时候,肉还是香的。
空气中飘着淡淡地丹桂香,地龙烧得滚烫,马明义坐在毛不思床边,他顺了一缕她耳边的秀发,偶尔在她鼻尖一扫,就见她皱了眉头,伸手挠两下,她的睡姿算不上好,总是喜欢半夜三更踢被子,以往他没发现,直到他跟着来到刘府,他只有晚上的时间来观察这个世界,来观察毛不思,他的人生再也没有白天,没有了太阳。
这些都令他感到不安,比起三爷,他才更像是那个见不得光的部分。
毛不思总会想尽办法逗他开心,每次得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总是第一时间分给他,她嘴上不说,却不停地用实际行动带给他安慰,即便知道自己有时候帮不到她,还是会不停地唠叨着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就像他们之前一样。
可偏偏他们之间有一个刘寻。
他活在阳光下,他是毛不思正儿八经的丈夫。
有些事情毛不思迟钝看不清,连三爷或许都有些莫名,可是他却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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