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说:“这三年半里,你就是抱着这种罪恶感过过来的?”
“你了解我,林肯,每个人都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给罪犯套上枷锁,只要他稍一捣蛋,他就死定了。我对罪犯毫不手软,在没抓住他们、盯死他们之前,我绝不松手。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对他们太过分了,但他们都是罪犯——至少也是嫌疑犯。他们和我不是同类人,他们不是警察。而发生在你身上的是……是一种罪孽,而且错误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又不是新手,”莱姆说,“如果我认为现场不够安全,我是不会下去工作的。”
“可是……”
“我来得不是时候?”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莱姆抬起头,以为进来的人是伯格,但从楼梯口出现的人却是彼特?泰勒。莱姆这才想起来,今天也是泰勒医生来为他做非自主神经反射发生后的例行检查的日子。他估计,这位医生恐怕还打算和他谈谈伯格和忘川协会。不过现在莱姆没心情谈这些事,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消化一下刚才鲍林的一番表白。这些话此刻还堵在那里,和莱姆的大腿一样麻木。但他还是说:“进来吧,彼特。”
“林肯,你的警卫系统还真好笑。那个警察问我是不是医生,然后就让我上来了。怎么着?难道律师或会计就会被一脚踢走吗?”
莱姆笑着说:“你先稍待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继续对鲍林说:“这就是命,吉姆,我命该有此一劫。我是在错误的时间进入了错误的地点,事情就发生了。”
“谢谢你,林肯。”鲍林把手放在莱姆的肩上,轻轻地捏了捏。
莱姆点点头,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赶紧为他们两人介绍:“吉姆,这位是彼特?泰勒,我的主治医生之一。这位是吉姆?鲍林,我以前的同事。”
“很高兴认识你。”泰勒说着,伸出了右手。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莱姆的目光不由得跟了过去,恰好看见泰勒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很深的月牙形疤痕。
“不!”莱姆大叫。
“这么说,你也是警察喽?”泰勒紧紧抓着鲍林的手,左手却牢牢地握住一把尖刀,在鲍林的胸口上猛刺了三刀。凭借他外科医生的专业知识,这三刀都准确地避开了肋骨,毫无疑问,他不想弄伤珍贵的骨头。
第94节:过去的时光……
泰勒两个箭步就冲到莱姆床边,一把从莱姆的手指下夺出电子控制器,远远地扔到房间的另一边。
莱姆大声呼救,但泰勒说:“那个警察也死了。”他朝门口点点头,指的是楼下的那名警卫。鲍林还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扭动,像一只脊椎被折断的猛兽,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喷向地面和墙壁上。泰勒在一旁出神地观看着。
“吉姆!”莱姆凄声呼喊:“不要,噢,不……”
鲍林双手捂住胸前的伤口,房间里充满了他垂死前喉咙里发出的汩汩声,以及双脚拼命蹬踏地板的声音。终于,在最后一次急剧的抽搐之后,他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沾染鲜血的眼睛茫然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
泰勒转过身,绕着莱姆的病床缓缓走动,眼睛始终盯在林肯?莱姆的身上。他走得很慢,手里拿着刀子。他的呼吸声很沉重。
“你到底是谁?”莱姆气喘吁吁地问。
泰勒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握住莱姆的胳臂,捏了几下他的骨头,力道也许很重,也许很轻,莱姆感觉不到。他又用手分开莱姆的左手无名指,把它抬高,将尚在滴血的刀尖,插入指甲缝中。
莱姆微微感到有些痛,心里有种恶心不安的感觉。接着,痛感突然加重,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时,泰勒注意到一件东西,整个人愣住了。他喘着粗气探过身去,盯着架在翻页机上的那本《老纽约的犯罪》。
“怎么……你还是发现了……噢,警察部门真应该以有你这样的人物而感到骄傲,林肯?莱姆。我以为你还得花上几天才能找到我的房子,我想到时候玛格早已被野狗分食干净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莱姆问。
泰勒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打量着莱姆,压低声音,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你过去没有好好地利用你的才能,你知道吗?在过去。你很怀念过去,对吧?过去的时光。”
过去的时光……他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有些歇顶的脑袋——他的头发是灰色而不是棕色的,把目光投向一本莱姆写的刑事鉴证教科书,眼神里流露出赞赏的表情。慢慢地,莱姆开始有点明白了。
“你读了我的书,”莱姆说:“你钻研过它。在图书馆,对不对?在离你住所最近的市立图书馆分馆。”
原来,823号嫌疑犯是自己的读者。
因此他知道莱姆的刑事鉴证程序,这就是他之所以要很仔细地清理现场,之所以即使接触绝大部分刑事鉴证家认为不会留下指纹的物体也要戴上手套,之所以在现场喷洒剃须香水的原因——他很清楚莎克丝要找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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