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不会只看了莱姆的这一本书。
他一定也看过《犯罪现场》。所以他才会想出故意留下线索的点子——老纽约的线索,只有林肯?莱姆才看得懂的线索。
泰勒拿起那块他在八个月前送给莱姆的脊椎骨,捏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莱姆看到这件礼物,才蓦然惊觉,原来这块骨头竟是这场恐怖事件的预告。
泰勒的眼神好像散失了焦距,茫然地望着远方。莱姆想起他以前见过这种表情,过去几个月来泰勒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就偶尔出现这种状况,他一直以为这位医生是在专注地思索,现在才明白这是疯子的征象——一直努力维持正常的控制力,在一时间突然消失了。
“告诉我,”莱姆问:“为什么?”
“为什么?”泰勒小声重复着莱姆的问题,把手伸向莱姆的大腿、膝盖、小腿、脚踝,一路摸索下去。“因为你是卓越非凡的,莱姆,你是独一无二、无懈可击的。”
“你是什么意思?”
“对一个一心想死的人,你能用什么方法惩罚他?如果杀了他,你反而遂了他的心愿。所以我要让你活下去。”
莱姆终于想到答案了。
过去的时光……
“那是假的,对吧?”莱姆低声说:“奥尔巴尼验尸官的死亡通知,是你自己伪造的。”
柯林?斯丹顿。泰勒医生就是柯林?斯丹顿。
他就是那个在中国城街头,全家人当着他的面被人射杀的男人,就是那个瘫软在受伤的妻子和两个小孩面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失血而死,却迟迟下不了先救哪一个的痛苦决定的男人。
你失落了东西,在过去的时光。
现在,一切答案都已水落石出,但是,已经太晚了。
所以他会观看被害人:T.J.柯法斯,莫娜莉,还有卡罗拉?冈兹。他冒着被抓获的风险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就像斯丹顿站在家人面前,看着他们死去一样。他想复仇,但他是位医生,立过决不伤害生命的誓言,所以在他放手杀人之前,必须先把自己转化成他的灵魂导师——“集骨者”詹姆斯?斯奈德,一个因为家庭被警察毁坏而矢志复仇的19世纪狂人。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我就回到了曼哈顿。我读了法庭报告,知道你是如何漏失了仍藏在犯罪现场的凶手,他又是如何冲出公寓伤害无辜的,那时我就决定要杀了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我等了又等,期望会有变化发生,后来,我就找到了这本书。詹姆斯?斯奈德,他的遭遇和我完全相同,他能做到的事,我当然也一定行。”
我把他们变成骨头。
“那份死亡讣告。”莱姆提醒他。
“没错,那是我自己在电脑上写的,然后发送到纽约市警察局,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了。然后,我把自己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彼特?泰勒医生。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名字。你猜得出来吗?”他瞥了瞥墙上的一览表。“答案就在那上面。”
莱姆看看一览表。略懂德语。
“斯奈德,”莱姆叹了口气,说:“在德语里就是‘裁缝’的意思。”(斯奈德的原文为Schneider,等于英文里的tailor(裁缝),因此斯丹顿根据谐音把自己的假名取为泰勒(Taylor)。——译者)
第95节:是你们所有人的错
斯丹顿点点头。“我在图书馆里花了好几个星期,阅读有关脊椎神经外伤的书籍,然后打电话给你,谎称我是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派来的。我本打算一见面就杀了你,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让你慢慢地流血而死。也许这得花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但谁能想到?”他睁大眼睛说:“我发现你那时一心想杀死自己。”
他俯身凑近莱姆:“上帝啊,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那副熊样,你这个混蛋,你根本就是个活死人了。我知道我必须……必须让你想活下去,我得再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目的。”
所以,他绑架的是什么人无关紧要,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目标。“你根本不在意人质是死是活。”
“当然不。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迫使你去拯救他们。”
“那个绳结,”莱姆问,注意到那个挂在墙上招贴旁边的晾衣绳。“是外科手术缝合用的绳结吗?”
他点点头。
“我想也是。还有你手指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我的手指?”他皱皱眉头,“你是怎么……她的脖子!你从汉娜的脖子上采到了指纹。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但当时没想到真的会发生。”他懊恼自己太过大意。“我在精神病院的图书室里打碎了一只玻璃杯,用碎片割腕自杀。”斯丹顿接着说:“我用手猛捏玻璃杯,直到它爆裂为止。”他用左手的无名指,轻轻地抚摩着那道疤痕。
“夺去他们生命的,”莱姆平静地说,“你的妻子和孩子,是意外,一场可怕的、不幸的意外。但那不是谁故意造成的,是一场错误。对你、对他们,我都感到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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