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员张开双臂抱住他,他们还得游回到码头那边去。
“深吸口气,我们一会儿就到岸了。”
他深吸一口气,直到窄小的肺腔都快要爆出来,才闭上眼睛,听任潜水员带着他潜入被黄色探照灯晃得发亮的水底。这是一段短暂而痛苦的旅程,他们在水下潜行,穿过黑糊糊布满微粒的河水,重新浮上水面。潜水员一不留神没抓好他,两人立刻被海水冲散。但是威廉?埃弗瑞特镇定自若地应付了这次小小的失误。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时间后,独自一人在波浪起伏的哈德逊河中小游一下,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享受。
她原本没有打算打出租车,坐机场的大巴就挺好。
但是佩妮因为觉睡得太少而兴奋异常,他们俩今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现在她越来越不安生。佩妮年纪还小,需要赶快上床,喝下一瓶夏威夷果汁,盖上毛毯好好睡上一觉。除此之外,卡罗拉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到曼哈顿。她只是一个瘦弱的中西部小女子,四十一年来从未到过比俄亥俄州更远的地方,一心只渴望着看看纽约这个大苹果究竟是什么模样。
卡罗拉领取了行李,开始往出口走。她又检查了一次,确认今天下午离开凯特和艾迪家时带的东西一样不少。
佩妮、维尼、皮包、毯子、手提箱、黄色背包。
所有东西都在。
她的朋友都警告她到这座城市要当心。“到处是抢钱包的和扒手,围着你推来搡去。”艾迪说。
第62节:你是怎么办到的
“千万别玩街头的纸牌游戏。”凯特像母亲一样叮嘱。
“我在自己家里都不玩牌,”卡罗拉笑着提醒她:“怎么会跑到曼哈顿的街头玩?”
不过,她还是由衷地感激他们的关心。毕竟,她只是一个带着三岁女孩的寡妇,为了参加联合国和平大会,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城市——这里的外国人真多,天啊,她从来没有同时见到过这么多人。
卡罗拉找到一处公用电话,打电话到她们预订的饭店确认房间。饭店的夜班经理说房间已经准备好,正等待她们来住,他还说四十五分钟以后见。
她们一走出自动门,夏天灼人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压得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卡罗拉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佩妮,另一只手提着旧手提箱,那个沉甸甸的黄色背包则挎在肩上。
她们最终还是加入了排队等候出租车的旅客队伍中。
卡罗拉看向高速公路对面的大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联合国会议代表!海报画得很拙劣,但她还是盯着它看了很久。海报上有个男人长得还真像隆尼。
两年前,在隆尼刚过世的那段日子里,几乎任何事情都能让她联想起她的丈夫,梳着平头、潇洒英俊的隆尼。她开车经过麦当劳,想到他最爱吃巨无霸;看电影时,尽管男主角长得不像他,但总会觉得举手投足之间有那么一两个动作和他的习惯相似;甚至接到拍卖割草机的传单,也会让她想起,隆尼是多么喜欢亲手修剪他们在阿灵顿高地户外的那片小草地。
随后,眼泪就接踵而至了。她开始服用丙咪嗪等抗忧郁的药物,整星期地赖在床上不起来。最后,她勉强接受凯特的建议,到她和艾迪那里住一个晚上。然后是一星期,一个月。
她已经不再流泪了。现在她来到这里,就是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把过去的一切悲伤抛在身后。
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载着乘客离开了。卡罗拉拨开垂在汗湿的肩膀上的浓密金发,拉着佩妮,用脚把地上的行李往前推了几步。她四下张望,想看看曼哈顿的模样,但除了交通设施、飞机机尾、人山人海的旅客和各式车辆外,她什么也没瞧见。蒸气像恐怖的鬼魂一样从涵洞中升起,夜晚的天空烟雾弥漫,只有黑与黄两种颜色。
好吧,她心想,反正很快她就会看到这座城市的。她希望佩妮现在的年龄已经够大,能够记住她看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宝贝,到现在为止,你还喜欢我们的这次冒险吗?”
“冒险,我喜欢冒险。我想喝夏威夷果汁,请你让我喝一点好吗?”
她说“请”……这可是新鲜事。一个三岁的小孩已经学会恳求他人时的关键用语。卡罗拉笑了起来。“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喝到了。”
终于排到她们了。出租车后备厢盖自动弹开,卡罗拉自己动手把行李抬进后备厢,压上盖子。她们钻进后座,关上车门。
佩妮、维尼熊、钱包……
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隔着车内的塑料玻璃板,卡罗拉大声向司机报出中城公馆饭店的地址。
司机开车上路。卡罗拉向后靠靠,把佩妮抱在膝上。
“我们会经过联合国吗?”她问。
出租车司机正在专心变换车道,没有听见她的问话。
“我是来这里开会的,”她继续说:“参加联合国大会。”
还是没有回答。
她想,这个司机是不是不大会说英语。凯特警告过她,在纽约开出租的全都是外国人。(“抢了美国人的饭碗,”艾迪咆哮说,“却不给我在那里工作的机会。”)隔着满是划痕的塑料玻璃,她看不清司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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