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dòng窟的四壁,有明显的人工开凿过的痕迹。chūn雨一手握着手电,一手捂着胸口,面对着黑暗深处的dòng窟,她仿佛再度回到了荒村的地下,可怕的神秘地宫之中……
她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栗了起来,现在唯一让她感到放心的,就是前边高玄的身影了,他一步一停地向前走去,显得镇定自若。而dòng窟出乎意料地深,里面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手电筒的光线一下还照不到底,没多远就被黑雾吞没了。
突然,dòng窟的墙壁上出现了一片色彩,高玄的手电马上对准了那个方向,立刻显现出了一幅壁画。
chūn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快缩到了高玄的背后。她看到墙上的壁画保存得相当完好,甚至颜色也非常鲜艳,长宽各有两米左右。画的内容是两个黑色的小鬼,抓着一个妇人的脖子,用铁钳把妇人的舌头活活拔了出来。
“拔舌地狱!”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眼前的壁画不知用了什么技法,简直是栩栩如生,那个被拔舌的妇人,虽然穿着唐朝人的装束,但那张脸画得实在太真实了,好像是照片一样印在了dòng壁上。
高玄也轻轻地叹了一声:“不可思议。”
他的手电把整幅画照了一圈,那感觉就好像是刚刚画上去似的。虽然画的笔法与线条仍然是中国式的,背景的图案也有敦煌壁画的风格,但人物的身体和脸部细节实在太写实了。妇人那种惊恐的表qíng,睁大着的眼睛,挣扎的双手,其写实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个欧洲画家。而人物形象的写实xing,正是传统中国画里所缺乏的。眼前这种既有虚构的小鬼,又有写实的人物的壁画风格,实在是高玄闻所未闻的。
当年这幅画的作者,一定是隐居山林的世外高手,若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恐怕会令顾恺之、吴道子等大家黯然失色。
高玄又靠上去仔细看了看壁画的细节,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矿物颜料画成的,再加上终年不见天日的dòng窟环境,又隐藏在深山之中无人问津,所以千年以来会保存如新。
“终于找到《十九层地狱图》了。这应该是第1层地狱,我们再看下去。”
高玄拉着chūn雨继续向里走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幅壁画,正是地狱的第2层“剪刀地狱”的场面,画面的大小和风格还是与第一幅相同。
“就像我们真的下了地狱似的。”
chūn雨轻声地说着,虽然壁画里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但chūn雨已经有些忘记恐惧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离最后那个秘密不远了。他们一路走了下来,又发现了许多幅壁画,按照传说中各层地狱的设置与排列,与壁画的内容几乎完全吻合。
上9层地狱的壁画很快就过去了,他们又发现下9层地狱的壁画。
随着越来越接近最后一幅画,chūn雨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在黑暗幽深的古老dòng窟里,从第16层地狱到第17层,再到第18层地狱,每下一层地狱都让人心惊胆战。幸好高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让她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当他们发现了第18层地狱的壁画,领略了传说中所有的地狱qíng景时,chūn雨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
高玄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什么不走了?下面就是最后的谜底了啊。”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看到了就知道了。”
chūn雨的话音里带着颤抖:“万一发现秘密会有危险呢?”
“我不知道。”黑暗中看不清高玄的脸,他的声音在dòng窟里显得很特别,“但无论如何,我会保护好你的,我发誓。”
chūn雨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要发誓,我们走下去吧。”
几秒钟后,手电照亮了最后一幅壁画,地狱的第19层。
这时chūn雨都已经闭上眼睛了,她要等高玄看完以后才敢睁开眼。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听到高玄的声音,dòng窟里静得有些吓人,使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终于,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壁画被一大块黑色的污垢覆盖住了,根本看不到壁画的内容。但这确实是最后一幅壁画,因为可以看到四周的背景,都与前面十几幅画相同,只是当中应该有人物的地方,只剩下这黑色的一大块了。
高玄呆呆地站在壁画前,许久才说出话来:“地狱的第19层,被人放火烧掉了。”
原来这一大块黑色的印记,正是被火焰燃烧过留下的痕迹。这种古代颜料最害怕火烧,一旦遇到高温烧烤,立刻就变得“灰飞烟灭”,只剩下这黑色的烧痕。
“那究竟是谁烧的呢?”
高玄深呼吸着想了想说:“我猜应该是马佐里尼吧。当年他一定看到了这幅壁画,知道了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而他只要把这幅壁画给烧掉,那么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
“那么看护壁画的老人呢?”
“我不知道,也许死在马佐里尼手中了吧。”高玄微微叹了一声说,“现在我只能推测,马佐里尼为了得到这个秘密,以卧薪尝胆的毅力在这里跟老人学画,最终骗取了老人的信任。而在他知道了最终的秘密之后,又卸磨杀驴地害死了老人,并烧毁了最后一幅壁画,终于使这个秘密成为了他个人的私有财产。”
chūn雨的嘴唇颤抖了起来,难道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已经永久失传了?自己千辛万苦地来到这个荒山野岭,看到的却只是这样一团无意义的黑色?这里已经是dòng窟的尽头了,前面只剩下坚硬的石壁。
看着周围可怕的黑暗,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
高玄立刻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太难过,只不过是一幅壁画而已,谈不上什么秘密。或许这最后一幅画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呢?就好像有的人一辈子为了得到宝藏,当他千辛万苦地找到装宝藏的盒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原来宝藏本来就不存在。”
泪水浸湿了高玄的肩头,他扶着chūn雨缓缓地向dòng口走去。
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看那些壁画,让那些壁画见鬼去吧。
当他们走出dòng窟的时候,才发现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一阵阵寒风掠过竹林,发出可怕的呼啸声。
黑夜中的深山更加令人恐惧,chūn雨紧紧地靠着高玄,看着远方夜幕下连绵的山峦yīn影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不行,黑夜里穿过森林会很危险。虽然来的路上做了记号,但在晚上还是很容易迷路,一旦迷路我们就彻底完了。”
迷路?chūn雨实在不敢想像,在漆黑的森林里迷路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高玄继续说下去:“说不定这里晚上还有野shòu。”
“你可不要吓我。”
“浙皖山区一直都有láng出没,在这深山老林的冬天,说不定公láng母láng们都饿极了,正好我们送上门来。”
chūn雨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可真幽默,那我们该怎么办?洗gān净了身体等待老láng们,用我们的血ròu解决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温饱问题?”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dòng窟里去,再点上一堆火把,这样野shòu就不敢进来了。”
“在dòng窟里过夜?怎么听起来像北京猿人?”
“这就是我们的祖先躲避野shòu的办法嘛。山dòng里面要比外边暖和一些,而且还可以躲避寒风。”说完,高玄便跑到四周捡起了gān树枝,才几分钟功夫就收集了一大捆。然后他又抓起丢在dòng外的两个大包,把它们一齐拖到dòng窟里去了。
chūn雨一个人等在dòng口,听着黑夜山林里的种种怪声,早已经毛骨悚然了,急忙跟着高玄一起回到dòng窟。
手电筒在dòng里扫了几圈,终于找了一块比较gān净的地方。高玄在地上堆起了gān枝,很熟练地点起了火,看着篝火在黑暗的dòng窟里跳跃着,四周的dòng壁上映出两个人的黑影,真有点原始xué居人的味道。而dòng壁上那些彩色的壁画,也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到了地狱世界。
chūn雨哆嗦地看着壁画说:“古人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呢?”
“不知道,也许寄托了他们的某种qíng感吧。唐朝末年,社会动dàng不安,画家们来到这深山之中,既可以说是隐居,也可以说是避难吧。那位不知名的伟大画家,就躲在这个dòng窟里,或许用去了整整一生的光yīn,就这么在dòng壁上画啊画啊。我想他是通过这幅《十九层地狱图》的杰作,再现了尘世间的苦难,以及人心的险恶。其宗旨还是告诫人们,活着的时候不要做坏事。”
“每一层地狱都是对世人的一种警告?那么地狱的第19层,又警告了人们什么呢?”
高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忙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许多野营用品,不一会儿就支起了两个小帐篷,每个帐篷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里面有足够保暖的睡袋和毛毯,完全可以应付一晚上了。
这时chūn雨才感到自己饿极了,高玄马上拿出野营专用的小油炉子,煮了两碗方便面,很快就解决了两个人的晚餐。
热气腾腾的面条暂时驱散了chūn雨身上的寒意,在篝火燃起的一团轻烟间,她看见高玄头上也流下了汗珠,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
看着他那双被篝火照亮的眼睛,chūn雨的心跳也加快了,她暗暗地警告着自己,可毛细血管却不听大脑控制,一片绯红涌上了脸颊。
“你的脸怎么红了?”
高玄的眼睛真是敏锐,chūn雨只能低下了头:“你胡说什么啊,火光是红颜色的,脸看上去当然也显得红了。”
但他却放下了手中的面碗,表qíng变得沉静了许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却没有发现最重要的秘密。”
“算了吧。”chūn雨抬起头苦笑了一下,“是我先提出来的,这不关你的事。就算是难得出来野营一次吧,像这样在山dòng里过夜,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的。”
“现在你害怕吗?”
“我不知道。但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我都经历过了,我想我可以承受恐惧。”
高玄有些疑惑:“什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chūn雨其实是想到了荒村,她放下面碗沉思了许久,终于说出了那个地方:“荒村。”
“难道你去过荒村?”他显得非常意外。因为那本在大学生中流传很广的小说,使得高玄也知道了荒村的存在。
这个问题果然触到了chūn雨的痛处,她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尽管她不想再记起那里的一切,但在这黑暗的古老dòng窟里,半年前的那段可怕经历,就像电影镜头一样不断在脑子里闪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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