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_周德东【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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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12、转折

  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chūn红家。

  姜chūn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chūn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chūn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chūn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chūn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chūn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fèng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chuáng,四周很脏很乱。

  chuáng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chūn红,她的口腔里cha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gān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chūn红的chuáng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qíng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xing,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chūn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gān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chūn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chūn红的母亲心qíng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chūn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qíng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chūn红被推下楼的qíng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qíng愿地停下来,说:'这事qíng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qíng况吗?'

  '姜chūn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chūn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

  可是,那声音和姜chūn红的一模一样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下没了目标,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升级。

  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个与姜chūn红的声音很像的陌生女人?

  两旁的楼房都很矮,行人很少,路显得很宽敞。

  李灯走着走着,一阵电话铃又响起来,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

  他打了个激灵,停下来,看见是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在响。

  那个暗处的人要对他说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坚定地接起来:'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喂喂!'

  他刚要放下,突然里面说话了,果然还是那个女人,她这次的语气跟过去一点都不一样,她慢腾腾地问:'你…来…看…我…gān…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刚想问:'你是姜chūn红?'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灯'啪'地把电话放下,猛地返身朝姜chūn红家跑。

  他像被警察和群众追截的歹徒一样狂奔,只用十几分钟就冲到了姜chūn红家。

  他用力敲门。

  门慢慢地开了,还是姜chūn红的母亲。她诧异地看着李灯。

  '阿姨,对不起……你让我进去。'

  没等人家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他迅速打开姜chūn红的房间门,看见她在黑暗中仍然静静躺在那张chuáng上。她身上的被子还是刚才的样子。

  姜chūn红的母亲跟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见……我想……我只是……'

  离开姜chūn红家,李灯突然决定,他要在这个县城多住几天,他要在这里弄清真相。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秘密!

  13、目击

  这天晚上,李灯到夜市吃东西。

  他一个人孤独地喝了三瓶啤酒,吃了一堆烤ròu,一碗酸辣粉。

  他有了这种传奇的经历,突然不想当记者,而想当作家了。

  他觉得应该把这些经历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那一定人人抢购,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旷世离奇了,也就是说这些材料足够畅销的了。

  只是还要有个结尾。

  他不相信这是姜chūn红gān的,他不相信一个躺了3年多的植物人会站起来,gān完那些正常人都做不了的事,再躺下。

  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如果姜chūn红没有变成植物人,而是死了3年多了,说这一切都是她gān的,他也许更相信一些。

  吃饱喝足,他回招待所了。

  躺在chuáng上,他又在想,这个人不是姜chūn红还能是谁?

  他太累了,想着想着,他就迷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尿憋醒了——他的啤酒喝得太多了。

  这个房间是两人间,在2楼,只有李灯一个人住。

  屋里没有厕所,厕所在楼道里,公共的。

  他出了门,顺着楼道朝厕所走过去。

  那楼道有点黑,楼道尽头的窗子渗出一点光亮。

  快半夜了,楼道里当然没有人。

  因此,他的脚步声显得很响:'哐,哐,哐,哐,哐……'

  他走进男厕所,里面更黑,他摸黑撒了尿,系了裤子朝外走。

  刚出男厕所的门,就看见另一个人刚刚走到女厕所门口,她好像也是一个要上卫生间的旅客。

  借着那点光亮,李灯看了她一眼,尽管那张脸很暗,但是李灯还是看清了——

  竟然是她!

  竟然是那个躺在chuáng上3年多的植物人!

  李灯的头皮都炸了。

  那个女人木木地看了他一眼,一闪身进了女厕所的门。

  李灯想跑,脚下却像生了根。

  他终于没有跑,定定地站在那里。

  虽然他的心里怕到了极点,但是,他不能走,他必须要等她出来。

  他要看清,她到底是不是姜chūn红。否则,今夜他不可能睡着,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睡着。

  他不相信她进去就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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