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了李九子一眼,李九子目视前方,腰杆僵直,继续朝前走。
“你等一下。”古芒说。
“怎么了?”李九子停下来。
古芒后退一步,趴在地上,朝李九子的脚底看去———他的两只脚竟然是悬空的,离地面有一寸高!
古芒顿时大惊失色,抬起头,死死盯住李九子的脸。
“害怕吗?”李九子问。
古芒说不出话来。
李九子围着他无声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蹲下身,低低地说:“我都走成夜游神了。”
毛三和毛四
夏夜,湿漉漉的闷热,没有一丝风。
一片漆黑。
糙在密麻麻地长,蚊子在密麻麻地飞,蟋蟀在密麻麻地叫……
毛三和毛四走在土路上。路有点烫脚。
毛三走得快一些,毛四被落在后面。
毛三不满意地回头说:“你能不能走快点?”
毛四说:“我走得已经够快了。你急着去死呀?”
毛三生气地停下来,说:“我也是124条腿,你也是124条腿,你为什么就走不快呢?”
两条虫子!
毛三是男虫子,毛四是女虫子。
这种虫子最恐惧人类,极少爬出糙丛。
因此,人类从没有见识过这个物种,世界上任何一个生物研究部门都没有它们的标本和档案。
我们一直在研究动物有没有思维和qíng感。其实,它们和我们一样———面临威胁时,它们惊惶地逃窜,或者抱成一团装死;它们的配偶或者亲人被残害了,它们悲痛yù绝,撕心裂肺,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们流泪罢了……
毛三和毛四在它们的种族里相当于人类的中医。虫子当然也生病,毛三和毛四通过一些糙药为它们救死扶伤。
前些日子,有一个医生在糙丛上放风筝,不幸看见了毛四。
这个医生天生最怕虫子,当时他被毛四那怪兮兮的样子吓得全身发冷,手脚都不会动了。
恐怖产生bào力,他抬起脚,恶狠狠地朝毛四踩去……
毛四叹口气说:“前几天,我被一个人踩了一脚,差点没命,断了几十条腿,还没长出来呢。”
毛三朝毛四的身下看了看,心疼了。
“你知道那个人的家在哪儿吗?”它yīn冷地问。
毛四舞动着无数的腿,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他是个医生。”
毛三突然说:“我领你去报仇!”
“怎么报仇?”
“钻进他的两只耳朵,然后我们在他的大脑中间会合。”
“他长得那么高,我们朝上爬的时候,肯定会被他发现。”
“我们先爬到房顶上,然后对准他的脑袋跳下去,空降抢占制高点。接下来,我们就藏在他的头发里,如果他没有察觉的话,我们迅速兵分两路,钻进耳朵。”
“要是他察觉了怎么办?”
“你放心,他没办法在头发里捉到我们,除非他用篦子把我们梳出来。而他不可能有篦子。”
毛三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的诊室在八楼,我这腿……”
“没问题,我背你上去。”
于是,在这个闷热、漆黑的夏夜,两条虫子bī近了医院的门诊楼。
它们第一次要和人类正面jiāo锋了。
实际上,那个医生是个挺不错的人,对患者充满爱心,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
他是一个爱清洁的人,他的胡子总是刮得光光的,头发也永远是短短的。而且,他很热爱生活,有风的日子,还经常到糙地上放风筝。
在门诊楼黑暗的楼梯上,有一条很大的白虫子从水泥fèng探出脑袋来,它没有腿,全身都是rǔ白色的ròu,不停地蠕动着。它长着很多只眼睛。
白虫子惊奇地问:“毛三和毛四,你们怎么出来了?”
虫子和虫子一般都认识。这种没有腿的虫子缺乏安全意识,总爬出来透气,经常被人弄死,都快绝种了。
毛三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去找一个医生算账。”
白虫子不知道它们去找哪个医生算账,但是它幸灾乐祸地笑了:“祝你们成功!”
这时是清早。
那个医生坐在诊室里,静静地看着门,好像在等待第一个患者。
两条虫子进了门,顺着墙壁爬上了房顶,速度快极
了:“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它们停在那个医生的上方,朝下看去,看不见医生的脸,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短发。
“你先跳。”男虫子说。
“你先跳。”女虫子说。
男虫子一下就跳了下去,女虫子也一闭眼,跳了下去。
它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堆头发中。它们伏下身子,一动不动,紧张地观察医生的反应。
医生好像没什么反应。
毛三对毛四使了个眼色,两条虫子迅速朝两只耳朵爬去。
可是,它们顺着两个鬓角朝下爬,却好像一直爬不出去,一直没看到医生的脸。
它们都害怕了,同时向地面逃窜。它们一直在头发中爬过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腹、他的大腿,他的脚……
这个人全身都是头发!
这时候,医生慢悠悠地说话了:“我是毛老大。”
片面的镜子
两个女孩到海边旅游,住进一家宾馆。
坐了一天的车,很累,她们要洗澡。
糙是一个内向、柔弱的女孩,而花是一个外向、明朗的女孩。这次出来,一直是花照顾着糙。
糙先进了卫生间。
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花打开电视,找到了一个外国的恐怖电影!她高兴地跳到chuáng上,看起来。
画面上,一个女孩在洗澡,突然,一些古怪的须角从花丛里伸出来……
糙惊叫了一声。
水声已经停了,糙用毛巾裹着身子,惊恐地跑出来。
“怎么了?”花问。
“见鬼了!”
“见什么鬼了?”
糙指着卫生间,抖抖地说:“我照镜子,镜子里没有我!”
花笑了,说:“怎么可能!一定是里面的雾气太大了。走,我跟你去看看。”
“我不敢!”
花下了chuáng,大大咧咧地说:“那你就别洗了,我洗。”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卫生间。
外面只剩下了糙。
电视上,一个女人在洗澡,一些古怪的须角从地漏里伸出来……
她急忙把电视关掉了。
房间里一下静下来,只有卫生间里的“哗哗”的水声。
花一边冲洗一边还哼着流行歌曲。
糙想,看来那镜子真的没什么问题,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
过了半天,水声停了。花对她喊:“糙,你进来一下!”
糙以为花要什么衣服,就走了过去。她推开卫生间的门之后,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见花的影子!
突然她听见花说话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见花正在那雾蒙蒙的镜子里朝她笑:“你怎么说这镜子照不出人呢?你看,它不是把我照出来了吗?”
谁在那里面
周××是个恐怖小说家。
他写了一篇恐怖小说,叫《谁在那里面》。
我是一个作家。
这一天,我到一个旧货市场,买回了一台陈旧的打印机。
对于我这个电脑盲来说,我能把它连接到主机上,就像在蒙古建立了海军一样不容易。
天也黑了,我也累了,洗手,睡觉。
夜很静,我迷迷糊糊快进入梦乡时,突然听见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吱啦吱啦吱啦……”
我一下就醒了。
我在黑暗中仔细听,感觉是那个打印机在响。
电脑关着,它怎么自己就开始打印了?
“吱啦吱啦吱啦吱啦……”打印的声音在深夜里很瘆。
我坐起来,打开灯,朝电脑看去,果然一张纸从打印机里慢慢伸出来……
我走过去,小心地把那张纸抽出来,上面是空白,什么字都没有。
我把它的电源拔掉了,重新躺下,关上灯。
我想,假如它再响,那就见鬼了……
谢天谢地,它没有再响。
第二天,一个朋友来做客。
我在厨房煮咖啡,听见他说:“这是你写的小说开头吗?”
我探出头看了看,他正拿着昨夜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那张白纸在看。
我走过去,看了看那张白纸,又看了看他,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或者,这是你写的一首诗的开头?”
“你说,这上面有字?”
他指了指那张纸说:“这不是字吗?”
我有点毛骨悚然了:“写的是什么?”
“你别跟我开玩笑呵!”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朋友说,那上面写着这样两句话:
“我每天午夜都必须写点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恐怖?”
我认定朋友是在开玩笑,一笑过去。
这天晚上,我又切断了电脑电源,可是,到了半夜,又听见那个打印机响起来:“吱啦吱啦吱啦吱啦……”
我的心一沉。
颤颤地打开灯,我又看见有一张白纸从打印机里慢慢伸出来……
我走过去,把那张纸抽出来,上面还是一片空白。
《小故事》杂志社正跟周××约稿子,他决定把这篇《谁在那里面》寄给他们。
他坐在电脑前,点“文件”菜单,再点“打印”指令,那台刚刚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打印机,就开始工作了。
“吱啦吱啦吱啦吱啦……”
终于打出来了。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一点问题,就到邮局寄出去了。
几天后,《小故事》杂志社的张编辑打来了电话。周××正在电脑前写作。
“周老师,您的稿子我收到了。不过有个问题,我得问您一下。”
“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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