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了一下说:“看到了吧,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他就在这里,刚才我看到他的眼睛了。他要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他究竟是谁?”
忽然,又一阵yīn冷的风chuī了进来,她的头发全都飘散了起来,她用惊恐的气声回答——
“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
但她不置可否,用更加神秘兮兮的声音说:“他就在幽灵客栈里,就在我们身边。”
我摇了摇头说:“我建议你明天早上到西冷镇上去一趟,那里一定有医院的。”
“谢谢,不用了。”
“我走了,不管这是不是你自己gān的,但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不等她的回答,我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原来她就住在我的楼上,但为什么不愿意见人呢?就像生活在剧场顶层的宋丹萍,可她活得好好的又没被毁容。我实在是想不通,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许这幽灵客栈里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不到六点我就醒来了,到底楼的大堂里独自吃完了早餐,然后就回到房间里给你写信。
叶萧,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我的手腕都快写断了,就到这里吧。
此致!
你的朋友周旋于幽灵客栈
幽灵来信第五封信
叶萧:
你还好吗?
和前几天一样,写完信我就走出幽灵客栈了。路上非常顺利,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荒村,我把信投进邮筒就离开了。
在回幽灵客栈的半路上,我突然改变了方向,决定再到昨天晚上那座山上去看看。
在白天仰望这座山峰,感觉与晚上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昨晚我上山的那条路,宛如古代帝王陵墓的墓道。但我转念就否决了这种想法,浙江确实有五代与南宋的帝陵,但绝不会在这里。
踏着昨晚的路,我爬上了山顶那块平地。残破的古庙依然矗立在山顶上,庙门匾额上“子夜殿”三个字也清晰了起来。我围着它转了一圈,这庙估计占地不会超过五十平方米。从屋檐来看似乎非常古老,至少不是近代的建筑。
我小心地踏进庙门,一片灰尘立刻扬了起来。有几道光线从头顶照she下来,原来屋顶已破了几个大dòng。与一般的庙宇相比,这间子夜殿实在太矮了,我伸出手就能够到房梁。
房间中央有一个神龛,想必就是这里祀奉的神主了。在昏暗的断壁残垣中,一线天光从破烂的屋顶照she下来,正好照亮了神龛上一尊彩塑的雕像。
刹那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子夜殿里供奉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但更重要的是,这尊雕像美极了。
我曾见过各种古代的雕像,就算是女xing化的佛像,也感觉端庄典雅,给人一种慈母般的敬畏。
但眼前的这尊雕像却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她给人以一种活生生的感觉,仿佛我看到的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一个有血有ròu的活人。
似乎端坐在神龛上的真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细长的眉毛,线条分明的脸型,匀称有致的身材。她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子夜,她会唱美丽的qíng歌,她的歌声是如此的忧郁和凄凉,以至于感动了天地间的孤魂野鬼,感动了一千多年来无数多愁善感的人。
好几分钟后,我才从震惊与伤感中清醒过来。我又后退了一步打量这尊鲜艳的雕像,太奇怪了,怎么会如此栩栩如生呢?她和真人一般大小,身体和五官的比例也非常协调,就连手上的细微起伏都清清楚楚,更难以理解的是,她的眼睛和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妩媚动人。这一点恐怕连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大师们都做不到吧。
而且,在这座经受风chuī雨打的破庙里,这尊雕像怎会保存得如此完好呢?敦煌石窟里的雕像都被自然破坏地很严重,更何况这是在cháo湿的海边,在充满了盐分的空气中,根本就无法保存鲜艳的色泽。
我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雕像——
天哪,这不是雕像!
我几乎恐惧得要昏了过去,只感到手上似乎真的摸到了一个女子柔软的皮肤,然而这皮肤又是冰冷冰冷的。我连忙后退了一大步,浑身颤栗地看着雕像——不,是那个女子。
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我终于缓过劲来了。我死盯着那女子的眼睛,确定她至少不可能是活人。
“ròu身?”
我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了这个概念。我在一些古庙里见到过ròu身的真迹,古人死后身体没有腐烂,在经过某些处理后被供奉了起来,有的ròu身甚至历经几百年都不变。
对,或许这美丽的女子香消玉陨之后,经过了某种高明的防腐处理手段,才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并供奉于这座庙里的吧。
她究竟是谁呢?
子夜?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个一千六百多年前死去的女子,竟端坐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口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然后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几分钟前这只手曾触摸过她。
这只手会腐烂吗?
“不!”
我慌不择路地冲出了子夜殿,如逃命一般向山下狂奔而去。
当我刚刚跑到山脚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到画家高凡向这里走来。
他挥了挥手:“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想像不出当时是怎样的表qíng,只能chuī了个牛皮:“我在锻炼身体。这里的空气很好,坚持长跑的话一定有助于健康。”
“那我们一起走走吧。”
高凡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便拉着我一起向海边走去。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说:“关于那件事qíng请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
“不过,既然我为你保密,你也应该把原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在幽灵客栈的地下挖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一定保密吗?”
“当然,我以我的生命担保。”
“好吧,我告诉你原因——我在挖金子。”
“你说什么?”
“我没有开玩笑,我确实在挖金子。”高凡用低沉的声音回答,然后他仰起头:“这件事是我爷爷在临死前告诉我的。在七十多年前,他曾经在幽灵客栈住过一段时间,对于这座客栈非常熟悉。他在临死前对我说,当年客栈的主人丁沧海留下了一笔遗产,据说总共有一千两huáng金。”
“那你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丁沧海藏有一笔钱,有一晚单独请他喝酒,并把他给灌醉了。果然,丁沧
“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高凡相当自信地说:“我查过关于丁沧海的资料,他活着的时候确实很有钱。而在他离奇地死亡以后,却没有给家人留下一分钱。”
“没有遗嘱吗?”
“没有,也许是他死的太突然了。丁沧海死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上海,奔丧来到幽灵客栈后便翻箱倒柜,但什么都没找到。但是,我断定这笔金子一定还藏在幽灵客栈中的某个地方。”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海边,“也许你还不知道吧,丁雨山就是丁沧海的孙子,本来一直住在上海,前几年才回到幽灵客栈继承了这份产业。”
“原来如此。那他会不会已经找到这笔金子了?”
“如果他真的找到金子了,那何必还守着幽灵客栈呢?恐怕早就拿着这笔横财出国享福去了。所以,幽灵客栈接待客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丁雨山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找到那笔金子。”
“既然是祖上留下的遗产,那他为何要遮遮掩掩呢?”
“我曾经秘密地调查过,丁沧海有好几个儿女,如果算上第三代的话,能继承遗产的人至少有二十个人,平均分配下来也就没多少了。我估计丁雨山是想独吞这笔遗产,一旦找到的话他就会带着金子远走高飞了。”
“你在地下挖坑,他难道不会发现吗?”
“放心吧,据说在几十年前,那个小房间里死过人。所以,从来没有人敢进去。”
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这至少不是你的钱。”
“埋在地下的东西见者有份。如果你愿意帮我一起找的话,我们可以平分这笔钱。”
“不。我不要这种钱,但我会为你保密,不会介入你和丁雨山之间的事。”
我的理智告诉我,卷入这种事qíng通常都是很危险的,在诱人的目标背后,往往隐藏着陷阱。
“你太迂腐了。况且,丁雨山并不知道我的目的。”
“别说这个了,我们谈谈别的事qíng吧。”
高凡长出了口气,他似乎已经信任我了:“好吧,你想谈什么?”
我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知道吗?在幽灵客栈的三楼还住着一个女人。”
“你看到她了?”
“不但看到了,还和她说过话。”
“别靠近她。”高凡盯着我的眼睛,神色异常紧张,“你还年轻,这幽灵客栈里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高凡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不能说......我不能说的......”
说完,他立刻转过了身体,向幽灵客栈的方向跑去。
回到客栈,我又向丁雨山付了今后一个月的房钱,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等小说写完才能走。
大堂里清芬和小龙母子还在吃饭,我坐在他们对面点了点头。阿昌给我端来了碗筷,这些天我似乎也被幽灵客栈“同化”了,吃饭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声音,就和清芬他们一样。
吃完饭我们并未离去,而是坐在餐桌前聊了一会儿。我看着沉默寡言的小龙,忍不住问道:“小龙,你喜欢幽灵客栈吗?”
少年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
他的妈妈说话了:“你别看他一声不响的样子,其实并不是他的本xing,他是非常害怕孤独的孩子。”
“孤独?是啊,小龙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只能跟你说话。”
“可现在他连我也不太搭理了。”清芬叹了口气,伤感地说,“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趴在窗口上看海,有时候一看就是整整一天,任何人同他说话都没用,他那样子就像中了邪。我担心的不是他的肺,而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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