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来信_蔡骏【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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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我照她说的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消失在一片乱石丛中。

  我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心里忽然产生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悬崖之下的海làng中,有一线微光在闪耀着。立刻,我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有了跳下悬崖的幻觉。那些自杀跳崖者恐怕并不是自己真的要死,而是被这种幻觉拉下去的。

  回到幽灵客栈,却发现大堂里空空dàngdàng,只有阿昌一个人在。我独自吃完了午饭,便回房间去了。

  我回到了写字台前,虽然我的笔记本电脑坏掉了,但这些天一直在给你写信,我又找回了用纸笔写字的感觉,于是我准备开始写长篇小说了。

  叶萧,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来幽灵客栈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田园的遗嘱,把木匣送过来;二是为了我自己,获得写作的灵感。

  第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能完成,说实话这木匣已经成为我的累赘了,但我又不能随便地处理它。至于第二件事,我想我确实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自打来到幽灵客栈的第一天起,我就获得了灵感。我一直在构思一个绝妙的故事。现在它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成熟一大半了,是该把它写出来的时候了。

  至于这部小说的内容是什么,我暂且保密。但叶萧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读到它的。

  我一直写到下午五点多才停了下来。说实话,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畅快淋漓地写过小说了。我在窗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自己的心神从小说里拉了回来。

  来到底楼的大堂里,他们已经围坐着餐桌吃得差不多了。我坐到他们中间,偷偷地扫视了一遍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丁雨山、画家高凡、清芬和小龙母子、琴然、苏美还有水月。

  没几分钟餐桌上就没有人了,只剩下丁雨山一个人还坐着,我感到有些尴尬,只能快点把晚饭吃完。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决定,去黑夜中的荒野走走。

  吃完晚饭以后,我就径直向大门走去。但丁雨山叫住了我:“你去哪儿?”

  “闲得无聊,出去走走。”

  “别出去。”

  我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在这里晚上出去很危险,你会遇到可怕的事qíng。”

  “是幽灵吗?我已经看过那块墓地了。因为这里有那么多坟墓,所以你们害怕晚上有鬼魂出没,是吗?”

  丁雨山摇了摇头,用郑重的语气说:“不止是这些,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里除了幽灵客栈以外,还有其他人吗?既然没有人也就没有危险,因为世界上最危险是人,而不是鬼。”

  说完,我推开了客栈大门,闯进了荒野的黑夜中。

  天上的月亮出奇地明亮,一片清辉洒在荒野和山峦间,我快步地向前走去。再回头一望,笼罩在月色下的幽灵客栈,已宛如另一个世界。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最高的山峰,估计至少有一百五十米高吧。虽然从来没有在黑夜里登山的经历,但今晚我要尝试一下。我选择一条相对不怎么陡峭的路,踏着月光走了上去。

  山上要么就是luǒ露的岩石,要么就是低矮的灌木,许多地方都显示出风蚀的痕迹。走到一半我就冒汗了,在半山腰我遥望着大海,月光照she出一片银色的波澜,就像是一幅美极了的铜版画。十几分钟后我爬上了峰顶。

  没想到峰顶居然有一大块平地,布满了乱石和荒糙。

  但更没想到的是,山顶上还有一座小房子。

  更确切地说是一座庙宇。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座庙。实在太不起眼了,乍一看就是一座小房子,低低的屋檐,破落的外墙,几乎腐朽了的木窗和门板。

  月光照she着门上的匾额,可依稀分辨出三个楷体汉字——子夜殿。

  “子夜殿?”

  一个奇怪的名字,这分明是一间破烂的小房子,却挂着“殿”的匾额。

  忽然,我想起了南朝乐府里的《子夜歌》,那个名叫“子夜”的江南女子,她的qíng歌无比哀婉动人,就连鬼魂也为之感动而唱和。

  眼前这座“子夜殿”里祀奉的就是她吗?

  我悄悄地走进已腐朽了的庙门。月光照不到里面,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古老庙宇中,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黑暗深处隐藏着一双眼睛。

  子夜?

  在黑暗中我轻轻地呼唤着,那个一千六百多年前女子的名字。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幽幽的歌声。

  叶萧,你相信吗?我听到了山顶古庙中的夜半歌声。

  但我搞不清楚这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声音非常模糊,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古老的曲调。

  我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月光下。但那缥缈的歌声还在继续,在这海边的荒山野岭中飘dàng着。我又联想到了《子夜歌》,难道真的如古书上记载的那样,是鬼魂在为她和唱吗?

  不,我吓得捂住了耳朵。我的目光又对准了山下的幽灵客栈,从这里看下去,客栈就像一座被缩小了的古庙,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忽然,客栈的三楼亮起了一盏幽幽的灯光,在黑夜中分外显眼。

  那线灯光看起来就如鬼火一样。

  我睁大了眼睛,放下了捂在耳边的手。

  声音消失了。

  奇怪,我又在山顶上转了一圈,再也听到不那歌声了,只有破庙继续矗立着。难道刚才是耳朵的幻觉?

  我不敢想下去了,立刻离开了这里,按照原路下山去了。

  很快就回到了客栈里,大堂里一个人都没了。

  然后,我上楼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便下来洗澡了。

  水蒸汽笼罩着小小的浴室,也许是刚才爬山的缘故,我感到浑身乏力,身上出了许多虚汗。我闭上眼睛,全身浸泡在热水中,就像一条睡着了的鱼。

  意识开始恍惚起来,真的像条鱼一样游到了我的身体之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座古庙——庙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样迷离,虚无缥缈地看着远方,然后缓缓地伸出了手,指向了我的眼睛......

  不——我从热水中跳了起来,不能再泡下去了,否则我会发疯的。我擦gān净了身体,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上身跑出了浴室。

  我刚一打开门,就见到了一张美丽的脸。

  ——水月。

  我立刻就僵住了,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也很尴尬,看了我一眼就马上腼腆地低下了头。

  不对,我还光着膀子呢,头发上滴着水,赤着上半身站在这女孩的面前。

  她又抬起了头,和我四目相对。我心跳得厉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闪到旁边,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她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浴室,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迅速穿上衣服,来到了大堂里。但我不想回房间,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

  水月现在已经洗了吧——天哪,我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种邪恶的念头,真该死啊。

  二十多分钟后,水月来到了大堂里。

  浴后的她头发披散在肩上,浑身冒着热气,脸色也红润光泽了许多。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手里还拿着一个连着水管的淋浴喷头。我这才明白,原来她自己带着莲蓬头和水管,

  这样要比盆浴gān净了许多。

  她低着头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犹豫了一下说:“晚上没什么事,在这里走一走。”

  “嗯,这里常会有奇怪的风,当心洗好澡以后别着凉了。”

  “奇怪的风?”我耸了耸眉毛,微笑着说:“谢谢。”

  她的嘴角微微一撇:“没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自然应该互相关照的。”

  “你说的对。”我点了点头,改变了话题:“水月,怎么没见你的两个同学?”

  “她们已经洗过了。其实,她们并不喜欢和我一起洗澡。”

  “为什么?”

  “因为——”水月停顿了好几秒钟,“她们觉得我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停顿了下来,然后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上去了。”

  很快,她就像只小鹿一样消失在楼梯里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我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我立刻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这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我来到黑暗的走廊里,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我犹豫了几秒钟,但还是跑了上去。

  三楼同样一片黑暗,但我确定惨叫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我茫然地摸索了片刻,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我,使我推开了那扇房门。

  一道柔和的灯光照she在我的眼睛里,我终于看到了她——悬崖上的那个女人。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有着与城市里相同的装修,房间布置也简洁而gān净。她就躺在一张西式的大chuáng上,长发披散着,面色苍白无比,双目紧闭。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伤口,鲜血正汨汨地往外流淌。

  我立刻冲到她身边,脱下我的汗衫,撕碎成纱布一样,包裹在她手腕的伤口处。

  幸好那道伤口还很浅,而且没有割到要命的地方,离动脉还远着呢。我按照过去军训时学过的包扎法,用衣服代替纱布紧紧地扎住伤口,很快就为她止住了血。

  看来她已经没事了,呼吸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只是双眼还是紧闭着。这时候我注意到地上有一把小小的刀片,刃口还沾着一些血迹,看来她想用这把小刀割腕自杀。不过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完全割错了位置,只能算是皮ròu伤而已。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的脸以后,她似乎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死?”

  “放心吧,你死不了。”

  “是你救了我。”

  “我早就怀疑你想自杀,果然不出我所料。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死呢?”

  “不,不是我要死。”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无比恐惧的神qíng,“是他要我死。”

  “哪个他(她)?”

  但她并不回答,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房间,似乎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巨大的yīn影。我的心里一颤,但很快我就发现,那只是我自己的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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