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清早，huáng母醒来后，感到头昏沉沉的。
她嗅了嗅，闻到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好像是煤气。
她急忙喊huáng太，喊了半天，他都没吱声。
她一点点爬下地，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厨房。
煤气灶上的阀门好像关着。
她扭了扭煤气罐上的阀门，发现没有关，赶紧关上了，又紧了紧煤气灶上的阀门。
接着，她挪到huáng太的卧室前，发现他的门锁得死死的。
老太太感到事qíng不妙，使劲敲门，不见回音。
她慌了，挪到门口，连呼：“来人啊！”
李庸出去买早点，正巧路过huáng家的院子，第一个听见了喊声，就冲了进去。
一进门，李庸就闻到房子里有一股煤气味，立即把huáng母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一把乘凉的藤椅上，然后又一次冲进屋里。
他踹开huáng太的门，把脸色铁青的huáng太抱出来……
实际上，这时候huáng太已经死了。
huáng太家的煤气管没有任何泄漏。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
肯定是煤气灶上的阀门没有关紧，导致了他煤气中毒。而huáng母的房间离厨房远一些，才得以大难不死。
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都隐约感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一股yīn森之气。
可是，没有人第一个提出疑问。
在众人的缄默中，huáng太死于意外就成了定论。
事后回想这件事，误就误在当时huáng太的母亲去紧了紧煤气阀。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的判断都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掩盖了一个巨大的杀机。
huáng太的丧事是邻居们帮着办的。
尽管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抓住huáng太的手死死不放，可是，huáng太还是被大家送到了火葬场。
huáng太被糙糙火化了，费用都是街坊们凑的。
几天后，huáng母就卖了房子，住进了养老院。
一个新邻居搬了进来。
第二部分
回归（1）
这天晚上，李庸本来应该去值班，可是，他请了假。
虽然在家庭地位方面，李庸和朱环是女上男下（包括两个人做爱的姿势），但是，朱环毕竟是女人，隔壁刚刚死了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过夜。
虽然李庸在家，朱环的心里还是有点虚。
她紧紧靠在老公结实的肩头上，听着窗外的动静。
李庸也睡不着。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huáng太那束在脑袋后的“马尾巴”。
这个晚上，他鬼使神差地联想到，那天偷粮食的人可能正是huáng太。
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好好的，昨天李庸还见了他，他在暮色中朝李庸谦卑地笑了笑……今天就变成了一捧灰。
那长长的头发现在也变成了灰。
李庸恍恍惚惚看见那条“马尾巴”走进了一条很深邃的胡同。
他追了进去。
脚步声很响，“噔噔噔噔……”
huáng太明明听得见身后有人追他，却始终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前走。
那胡同越朝前越窄，越朝前越黑。
李庸终于赶上了他。
“huáng太，是你吗？”李庸在他背后喊道。
huáng太突然停下来。
李庸也猛地停住了脚步。
huáng太慢慢慢慢转过身来。
他竟然长着一张毛烘烘的猫脸。
李庸忽然意识到，这就是huáng太摘掉面具之后的样子。
huáng太的胡子寥寥几根，朝两腮横生，微微颤动着。他的眼珠是huáng色的，像两个带花纹的玻璃球。他的鼻子长得很jīng致。因为毛太密集，暂时看不见嘴。
突然，他的下巴张开了，露出血红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接着，他盯着李庸嚎起来。
那嚎声是弧形的，开始很低，突然拔高，越来越高，高到了极限，高过了极限……令人头皮发炸！最后，陡然滑落下来。
随着这声嚎叫，huáng太起了一层jī皮疙瘩。
李庸希望这声嚎叫能引来警察或者保安，可是，他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一个人。
huáng太叫完之后，伸出舌头围着嘴舔了一圈，又伸出毛烘烘的爪子，挠了挠脸，说话了：
“戒指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还跟着我gān什么？”
李庸打个冷战醒过来。
朱环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发散在枕头四周，乱七八糟的。
李庸轻轻翻了个身，回想梦中huáng太最后那句话，越琢磨越奇怪。
他转头朝梳妆台上的那个茶叶盒看了看，心怦然一动。
他轻轻起了chuáng，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他真怕那枚戒指突然又出现在茶叶盒里。
可是，他心中那个恐怖的预感却像钉子一样固执——那戒指回来了，就在那里面。
他拿起那个本来空着的茶叶盒，“哗啦”响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打开灯，扭开茶叶盒一看，正是那枚戒指，金huáng色和老绿色组成一种他极其不喜欢的古怪颜色。
“朱环！”
灯光刺眼，朱环醒过来，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戒指回来了！”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自己看！”李庸把戒指举起来。
朱环一下就坐起来，瞪大了眼：“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个茶叶盒里啊。”
朱环光脚跳下地，走过来，一把把戒指夺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愣住了：“咦，这是怎么回事呢？”
“huáng太一死，这戒指就回来了……”
朱环似乎不愿意再推想这个麻烦的问题，她望着失而复得的戒指，露出了喜色：“不管怎么说，戒指找到了就好！”
李庸嘀咕了一句：“事qíng恐怕不这么简单。”
第二部分
回归（2）
上了chuáng之后，朱环的大脑兴奋起来，睡不着了。
“李庸，你说会不会是哪个邻居和我们开玩笑？”
“……”
“要不就是偷的人害怕了……”
“……”
“你说话啊。”
李庸一直闭着眼睛。
“你睡着了？”
李庸睁开眼，看着朱环，突然说：“朱环，这戒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朱环一下就不说话了。
“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祖母给的。”
李庸久久看着朱环的眼睛。
“你傻看什么呀？好了好了，睡觉！”
朱环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把被子一拉，蒙住了脑袋。
李庸的身体露在了外面，但是他没有去拉朱环身上的被子。
朱环的反常神qíng让他越来越感到这戒指有问题。
大问题。
第二天晚上，李庸去打更了。
清早他回家时，朱环刚刚起chuáng，正在院子里洗脸。
李庸凑近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朱环，我整明白了。”
“你整明白什么了？”
“偷戒指的人是huáng太——”
“胡说。”
“你听我慢慢说。”
朱环擦了擦脸，跟他回到房子里。
李庸倒了一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然后说：“这个戒指到底是谁偷去的？只有一个人了解真相。”
“谁？”
“咱家的猫。”
“它不是人！”
“它比人还鬼。它被你煮了之后，对huáng太怀恨在心。昨天，正是它害死了huáng太，又把戒指叼了回来。”
“它怎么能害死huáng太？”
“它扳开了煤气阀。”
朱环显然被这个假想镇住了。
“……前些日子，huáng太曾经跑到咱家来，拐弯抹角地打听那只猫的qíng况，我想，当时他就感觉到了什么。”
停了停，李庸突然问：“朱环，你记不记得，这只猫来到咱家的时候，咱家卧室里出现过一个dòng？”
“记得呀。”
“那猫就是从dòng里钻出来的。”
“什么？”
“我刚才路过huáng太家，专门去看了一下，他卧室的chuáng下，也有一个dòng！”
“太人了……”
朱环一边说一边呆呆坐在chuáng上。
突然，她盯住李庸，惊恐不安地说：“我煮了它，它为什么不害我？”
李庸不说话了。
“它会不会害了huáng太再害我？”
“……你不用怕，只要它一出现，我就杀了它。”
“你打更的时候，它回来怎么办？”
“你可以去蒋柒家睡呀。”
“现在，她和我有芥蒂，我不可能去她家。”
“邻里之间，什么事过去就烟消云散了。”
“她还记恨我。”
“……算了，那你就别去了。”
李庸忽然想起了huáng太死的那天晚上，他在胡同里遇到蒋柒的那一幕。
他担心，朱环和蒋柒睡一起，到了半夜，那蒋柒突然又不是蒋柒了。
第二部分
影子（1）
朱环在医院里gān的都是体力活，拖地，擦窗，洗病房chuáng单……回到家，她的身子骨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尽管如此，李庸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睡。
她总觉得有谁要害死自己。
她总感到房子里隐隐好像有煤气味。
有几次，她来到厨房查看，煤气阀关得紧紧的。可是，回到chuáng上，那煤气味却又出现了，时浓时淡。
她不停地抽动着鼻子，慢慢地嗅觉就失灵了。
这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睡着。
她忽悠一下就跌进了一个清晰的梦里，好像现实和梦就隔着一张薄薄的纸。
一个清慡的早晨。
一座打扫得gāngān净净的院子。
她站在大门外，感到这个院子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家。
院子里有几个陌生人走动。他们的帽子都压得很低，看不清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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