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站在门楼里朝里看去,陡然想起这是她家的院子!
里面发生了什么呢?
她慢慢走进去。
那几个人一直在忙着什么,没看见她。
她一直走进房子里,顿时呆如木桩——她看见她自己平平地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脸色铁青。她的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寿衣!
朱环醒过来。
她迷迷瞪瞪地朝地上看了看,好像有个东西在盯着她。
她揉揉眼睛,把脑袋朝前探了探……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看见了那只yīn森的猫。
它失踪了这么久,朱环还是第一次见到它。
朱环一骨碌爬起来。
苦猫没有逃走,它站在地板上,盯着朱环,一声不响。
这时候,天已经微弱地亮了。
借着熹微的晨光,朱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
它的身子就像生着一丛丛蒿糙的盐碱地,疤疤瘌瘌,十分恶心。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一撮撮的毛,一块块的秃斑,很怪异,使人看不准它的表qíng,不知道它是哭丧着脸,还是隐隐地笑着。
朱环轻轻叫了一声:“苦猫……”
它定定地看着朱环。
朱环立即感到手脚冰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那一刻,她明显地感到这只猫是来索她的命的。
她很想猛然扑上去,抓住它,用全身的力气把它掐死。
可是,她不敢。
她觉得,它是掐不死的。
人和猫就这样对视着。
第二部分
影子(2)
李庸进门的时候,看见朱环傻傻地坐在chuáng上,满眼惊恐。
听见门响,她抖了一下。
李庸感觉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qíng,大声说:“你怎么了?”
“苦猫,我看见了苦猫!”
李庸四下看了看,说:“在哪儿?”
朱环四下搜寻,惊惶地说:“刚才,刚才它还站在地板上,后来一闪身就不见了!”
李庸摸了摸朱环的头,轻轻地说:“你是在做梦吧?”
“不是!”朱环坚定地说。“你再找找,它一闪身就不见了!”
李庸蹲下身,朝chuáng下看去。
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泥塑。
“它在吗?”
李庸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李庸又看见了地板上那个黑糊糊的dòng口。
地板下是水泥地面,前一段时间李庸已经用水泥把那个窟窿堵平了,又换了一块木板,可是,现在那张古怪的嘴又张开了。
李庸无法想象,那只猫是怎样钻透了那厚厚的水泥?
用爪子?
用牙齿?
朱环一下想起李庸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战战兢兢地问:“那个dòng又开了?”
李庸吃力地站起来,点了点头。
“整死它!”朱环惊惶地叫起来。
李庸把头转向她,暗淡地说:“怎么整?”
“灌水。”
李庸摇摇头。
“灌硫酸?”
李庸又摇了摇头。
“那就灌汽油,点火烧!”
李庸还是摇头。
“你就会摇头啊?你说该怎么办?”
“千万别再害它了,否则……”
朱环一下就没了主心骨,她愣愣地看着李庸,突然气愤地吼叫起来:“那你把我煮了吧,那样的话,它就不会再来了!”
李庸叹口气,小声说:“你别跟我发脾气啊。”
“你连一只猫都对付不了,我还有什么安全感!”
“……今晚我请假,在家陪你。”
“你笨得像根木头似的,你在家,它就怕了吗?”
李庸的表qíng突然恶毒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有办法。”
第二部分
宰牛刀杀jī(1)
天亮之后,李庸坐车去了山里。
李庸有个表舅,是个猎户。现在野生动物不允许猎杀了,他就改了行,做起了生意。
不过,他捕猎的工具都在。
从深城到表舅家的山村大约一百多里路。
山路九曲十八弯,不好走,汽车跑了两个多小时。
李庸去表舅家,是想借捕láng的夹子。
那个夹子是铁的,像篮球筐那么大,威力无比。据说,有一次,它曾经夹断了一条láng的后腿。
李庸到了表舅家,说明了来意。
“你借这个gān什么?”表舅问。
李庸当然不好意思告诉表舅他是想用这个东西捕猎一只猫。
他随口说:“捕láng。”
“城市里怎么会有láng?”
“我最近发现粮库里有个毛烘烘的东西出没,好像是láng。”
“不可能,那一定是狐狸。粮囤里经常有狐狸。”
“可能是狐狸。”
“那狐狸肯定都成jīng了,你要小心。”
表舅从仓房里拎出了那个铁夹子。
已经好久不用了,铁夹子两侧的钢弓子非常紧,李庸用全身的力气才把它打开一条fèng,又合上了。
坐长途车返回家的路上,李庸一直在想象一个令他激动的qíng景——那只猫被láng夹子夹住了,它被拦腰斩成两段,肠子流淌出来……
李庸认为,他已经掌握了这只猫的出处,那么,它肯定在劫难逃。
第二部分
宰牛刀杀jī(2)
回到家,他和朱环合力把那个láng夹子打开,支好,然后,小心地把它推到chuáng下那个dòng口前……
一张血盆大口在那个dòng口前张开了。
只要那只猫走出来,就会踩在机关上,当即毙命。
一切都弄完之后,朱环不放心地问:“能成功吗?”
“它有四条腿呢,总有一条会踩上。除非它不出来。”
“要不,再放一条鱼?”
“你千万不要把这只猫当成一般的动物。它有几个大脑。”
“要是它不出来呢?”
“它永远不出来就好了。”
这天夜里,李庸和朱环都没有睡。
他们躺在chuáng上,紧张地听着chuáng下的动静,等待那惊天动地的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夹子一直没有响。
难道它不来了?
后来,朱环实在挺不住了,说:“我困了……”
李庸说:“你别睡。”
“为什么?”
“一会儿你就能看见它的尸体。”
这个夜晚,一点都不放松,不安详,因为有一张嘴一直在奋力地张着。
对于李庸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眼皮出奇地粘。
开始,他咬着牙坚持,终于,挺不住了,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长时间,李庸影影绰绰地看到朱环慢慢爬了起来,光着脚下了chuáng。
他以为她是去解手。
没想到,她下了地之后,蹲下身来,探头朝chuáng下望去,好像等不及了。
李庸想说:“快上来,别打糙惊蛇。”可是,他的睡意正浓,不想说话,怕清醒过来。
接着,他看到朱环竟然四肢拄地,朝chuáng下爬去了。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控制的电动玩具。
李庸急了,想对她大喊一声:“危险!”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就这样眼看着朱环的脑袋进去了,腰身进去了,两只脚进去了……
他全身都绷紧了。
终于,他听到“啪”的一声巨响。
他一下坐起来,醒了,全身都是冷汗。
朱环也醒了,颤抖着问:“夹住了!”
李庸这才意识到他是被láng夹子的声音惊醒的。
他打开灯,爬到chuáng下,朝里看。
朱环也下了chuáng,蹲在他的身后,朝里看。
他们都傻了——那个铁夹子死死地夹在一起,可是,不见那只猫。连一根猫胡子都没有。
朱环不解地朝李庸看了一眼。
李庸也看了她一眼。
“没人动它啊。”
“是不是我们翻身震动了它?”
“不可能。”
“那就是它弄的!”
朱环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蹿到了chuáng上。
李庸打个激灵,朝后看去——它就趴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第二部分
送瘟神(1)
苦猫的一双眼睛肯定已经被沸水烫瞎了,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蒙着一层灰。
说不清它是在看李庸,还是在看朱环。
自从它跑掉之后,李庸和朱环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看见它。
它此时的样子难看极了。
一丛丛的毛粘在一起,露出的皮ròu呈棕红色,那是被煮熟了。它的脸也斑斑驳驳,好像在人脸上贴了一撮撮的黑毛。
“打它!”朱环喊了一声。
它听见了这句话,脸微微抬了抬,朝向了朱环。
这说明,刚才它是在看李庸。
李庸静静看着它,没有动。
“你快动手哇!”
李庸怪叫了一声,猛地伸出手去,一下就掐住了苦猫的两肋。
出乎他的预料,它竟然没有躲闪,它仍然定定地看着朱环。
李庸一下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跪在地上,弓着腰,双手紧紧地掐着猫,好像抓住的是一颗炸弹,一松开就会爆炸。
这qíng景有点滑稽。
朱环又喊:“掐脖子!掐死它!”
李庸忽然感到极度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他的手感,他好像是掐着一个瘪皮球。
这只猫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活物。
他马上意识到,他并没有取得胜利。实际上,他是把厄运抓在了手里,从此再也别想甩掉了。
老鼠的速度,还有láng夹子的速度,都在眨眼之间。
可是,它们远远比不上这只猫。
如果它不想让李庸抓住它,他怎么可能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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