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们走上了右边的路,果然要比左边难走了许多,两边都是巨大的石头,而且坡度也越来越陡。在弯曲的小道上走了十几分钟,chūn雨只觉得耳朵两边寒风嗖嗖,海làng好像就在脚下汹涌,但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灰色的天空如油画般铺展开来,艾伯特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原来这里是一块悬崖峭壁,几十米以下就是大海了。
chūn雨心头一阵狂跳,幸好被艾伯特拉住了,不然要是再往前跨一步,恐怕就要掉下去了。
这块悬崖的形式果然无比险要,脚下就是一方小小的平地,海làng的怒号震耳yù聋,qiáng劲的风雨直扑他们身上,chūn雨挽好的头发都被chuī散了。
这下chūn雨有些着急了,小路的尽头就在这里,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龙舟究竟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原路返回跑出去了呢?可他的POLO车明明在啊!
她又给龙舟打了电话,却听到悬崖上响起了手机铃声。她记得是龙舟的手机铃声,循着声音在脚下找了找,果然发现了龙舟的手机,就在悬崖边的石头fèng隙里。chūn雨刚要俯身去捡,艾伯特立即抓住她,意识她不要乱动。
艾伯特向下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糟糕了!”
“你说什么?”
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xing,但不敢自己亲口说出来。
“我猜他是掉下去了吧。”“不——”
chūn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半蹲着把头探了出去,悬崖下面几乎与海面垂直,惊涛骇làng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摄人心魄的轰鸣。如果有人在这里掉下去,多半要粉身碎骨了。
“这个悬崖非常危险!每年夏天,都会有人在这里发生意外。”
“别说了!”
她丢下手里的雨伞,半跪在悬崖上,紧紧捏着龙舟的手机,绝望地看着大海——真的掉下去了吗?都是她让他跟过来的,如果不坠追艾伯特的话,龙舟也不可能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艾伯特打了报警电话,请求紧急救援。他让chūn雨回到车子里休息一下,但她不原意离开,继续看着下面的大海。
仿佛心脏也掉下了悬崖,在海底的礁石上摔得粉碎。寒冷的风雨打在chūn雨头上,眼泪混着雨水从脸颊流下,耳边似乎响起龙舟说的那句“你真漂亮”——她当然明白这个男生的心,但她什么都不能给他,直到他为她掉下——艾伯特也无奈地摇摇头,脱下身下的风衣,披在chūn雨的身上。
在悬崖上等了十几分钟,警察和救援队才匆匆赶到。他们先询问了chūn雨和艾伯特,又仔细勘查了一下地形。救援队长有着丰富的经验,他发现了龙舟的脚印,再结合周围的环境,还有chūn雨捡到的手机,推断刚才确实有人掉下了悬崖。
警方展开了救援工作,虽然天气非常恶劣,但还是开出了巡逻艇。但悬崖底下布满了暗礁,海流又非常湍急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把小艇撞沉,所以救援工作异常艰难。
chūn雨终于被艾伯特带了下去,回到停车的地方。蓝色的POLO依然留在原地,只是主人已留在了大海中。
警方还在继续打捞援救,但到底什么时候有结果还不知道。艾伯特让chūn雨坐到他的沃尔沃上,然后开车驶离了这里。
中午1点了,天气更显得yīn沉。刮雨器再玻璃上扫来扫去,车窗外的一切都已模糊了。
忽然,chūn雨注意到车厢离贴着一张艾伯特与弗格森教授的合影。照片里两个人还显得年轻,教授四十岁温文尔雅的样子;而艾伯特更加英俊潇洒,正是三十岁的huáng金年龄。至少这张照片可以证明,艾伯特并没有欺骗她,他和教授确实是多年的老朋友。
她缓过一口气,抹gān脸上的眼泪:“都是我害死了龙舟!我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你呢?”
“唉!其实我也有责任。”艾伯特的语气也很沉重,“要是我从墓地出来,直接回旋转门饭店,不去海边的话,也就不会有这种事qíng发生了。”
“或者,我和龙舟再岔路口换一换,我走后面的路,他走左面的路,这样也不会出事了。”
艾伯特尽量安慰她:“不要再自责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qíng,是我们自己无法决定的。”
“可是龙舟太无辜了,刚刚参加完教授的葬礼,便踏上了悬崖的不归路——”
“他是你的男友吗?”
这个问题让chūn雨有些心慌,她摇摇头说:“当然不是,龙舟是弗格森教授唯一的学生,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哦,原来他是教授的学生,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chūn雨忽然愣了一下,现在除了龙舟以外,诺大的伦敦已没有一个人可信赖了。索xing就告诉艾伯特吧,他确实是教授的老朋友,虽然感觉有些太巧合,但又没有理由不承认这一点。艾伯特不也是遭到诅咒的人吗?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艾伯特家族的传说,他很快就要过四十五岁生日了吧。
于是,chūn雨把自己和龙舟认识的过程,全都如实告诉了艾伯特,尤其是从上海到伦敦的飞机上,她与教授坐在一起的经历。
“原来教授竟是死在你的身边!而你又来到了旋转门饭店,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艾伯特把车停在公路边的一家餐厅,已经下午1点30分了,他和chūn雨都已经饿得不行了。”他点了顿还算丰盛的午餐,但chūn雨一点胃口都没有,敷衍了事地吃了一些,忽然抬起头问:“你不是教授的好朋友吗?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去中国呢?”
“一个月前教授确实告诉过我,他要去一趟中国,但并没有告诉我什么原因——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实在太可惜了。”
“对了,他临死之前向我提到了地狱,还说什么门要开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或许是他预感到自己要不行了,所以才说‘地狱’的吧。不,他是一个善良的老人,现在一定在天堂里。”
chūn雨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可是昨天半夜,在小径分岔的花园入口,那个长头发老人死前也说了同样的话!”“但我亲眼看到过他!”
艾伯特很伤脑筋地摇摇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解释,下次再说吧。”
“小径分岔的花园里究竟又什么秘密,告诉我!”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的,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回饭店了。”
艾伯特说完走出了餐厅,chūn雨无奈只好跟在后面,坐上了红色的沃尔沃。
英格兰的阵雨依然在继续,只是不知龙舟在哪个角落。
格林尼治时间2005年6月1日晚上10点20分旋转门饭店。
chūn雨在319房间,窗外的夜雨还在继续,就像英吉利海峡的晚cháo。下午3点,她和艾伯特一起回到饭店,便呆坐在房间里不动了。她还在为龙舟的意外而内疚,心头越来越沉,仿佛已跌落到万丈悬崖之下。
晚饭也没心思吃,完成任务似的喝了些汤。餐厅里那些老头依旧面无表qíng,似乎不关心他们中的一个已气绝身亡,连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现在,chūn雨狠狠捏着衣角,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她只能打开电脑,上网看看有没有邮件回来。
收件箱里果然有一封新邮件,是几分钟前刚刚收到的,发件人正是万里之外的本人。
chūn雨打开邮件,发现了许多照片——虽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拍的是地板,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之后几张还有些文字刻在地上。接下来,是居高临下俯拍的景色,一大片空地中有许多条小道,中心还有间破旧的房子。
最后一张图片显然经过了处理,在那些不断分岔的路线中,有一条弯曲的小道被勾画了出来,最终直通中心的小屋,就像迷宫路线的示意图。
下面还有一段文字说明:这是苏州西山的余家老宅花园遗址,画出来的道路可以直通迷宫的中心,或许对你有用。
她明白了这张图片的意思,原来是西山的迷宫路线图——中国版“小径分岔的花园”。
chūn雨拿出一张十六开白纸,照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图片,来了个“依样画葫芦”,丝毫不差地画在白纸上。
仔细看看这幅“迷宫线路图”。所有的岔路口都显示了出来,而那条小径则清晰地直通中心圆点。
子夜前或许还来得及——旋转门饭店的小经分岔的花园,极有可能是根据苏州余氏的迷宫花园仿造的,如果这个判断成立的话,就可以根据路线图进入迷宫了!
也许艾伯特活着的时候不多了,而她和高玄的时间也不多了,不管怎么样必须要试一试。
chūn雨把这幅图揣在口袋里,悄悄走出了房间。
走廊依然不见一个人影,她在底楼拿了把伞,以及一个大号手电,还多拿了几节电池以防万一。
接着她走出了饭店后门,面对着那片黑夜中的树林。
现在她要再度“夜闯迷宫”,尽管前天晚上她几乎在花园里送了命,昨天晚上又目睹了一个老人死去,艾伯特几次警告她迷宫“极度危险”。但现在一切都无法阻止她,只要高玄存在一线希望,她就会奋不顾身地冲进去,宛如扑火的飞蛾。
在茫茫的雨夜中,chūn雨走进了树林中的小径。
这条路已驾轻就熟了,她很快穿过那道生锈的铁门。中国式的凉亭前,依然保持着昨晚的样子,她用手电照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那道月亮门上。
依然是半开着的木板门,她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迎接她的是条卵石小径,两边高大茂盛的树丛。雨点纷纷落在伞面上,chūn雨打着手电向前走去。
没多久就遇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她拿出“迷宫线路图”看了看,根据这幅图里画的路线,在第一个岔路口应该向左拐。那么她上次走的没错,于是她走了左边那条路。
很快来到第二个岔路,上次她还是走了左边。但根据路线图的指示,第二个路口应该是向右走,怪不得上次她走错了啊!
于是,chūn雨拐向右边,撑着伞走在风雨jiāo加的迷宫里,她也感受到了九十年前,一个名叫余淮的中国人的恐惧与好奇。因为不断低头用手电照着地图,所以更像在完成某件技术任务,把主要的jīng力放在核对路线上了,反而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害怕了。
她每走过一个岔路口,就在路线图上写一个记号,表示刚才走过了这里,以免到最后自己都搞不清楚。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十几个岔路口,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最后有三次是连续向左。转了无数个弯道头都晕了,幸好手头有“迷宫线路图”,可以清楚地标出目前所在位置,这样自己心里就有底了。忽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同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她低头用手电照了照,才发现竟然又是个骷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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