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时候,她一度想要离开旋转门饭店。但她确信高玄就在这里,已经跨越了几万公里来寻找他,现在几乎已近在咫尺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该怎么办?忽然又想起了龙舟,他昨天来告诉chūn雨,今天上午就是弗格森教授的葬礼,还给了她一个地址,是伦敦南面萨塞克斯郡的一个公墓,距离旋转门有数十英里之遥,实在太远了。
chūn雨思前想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参加葬礼,因为教授生前最后接触到的人就是她,在教授身上还后许多谜没有解开,或许都会对她有用。至于昨天龙舟对她说的那句话,就当做是普通的赞美吧。
巴士开了将近一个钟头,在上海都快到苏州了。终于巴士停了下来,黑人司机提醒chūn雨该下车了。
下车后是条宽阔的岔路,chūn雨远远地看见教堂的十字架。在英格兰乡野的小路上,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撑着伞孤独地走了十分钟,来到了一座静谧的公墓。
这片墓园并不大,大约矗立着几百个十字形墓碑,有十几个人正围在其中一处,全都穿着黑色的西装,看来是在举行葬礼仪式。
走近果然看到了龙舟,他在一群洋人中特别扎眼。chūn雨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龙舟吓得乱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当龙舟看到是chūn雨以后,表qíng也特别尴尬,急忙把她拉到了旁边,低声说:“唉呀,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chūn雨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滑稽样子,差点要笑出声来了,但因为这里是墓地,她只能qiáng忍着:“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拜托,这里是墓地啊。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在背后拍我一下,我还以为是哪个女鬼,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呢。”
这句话让她又好气又好笑:“你才是鬼呢!”
龙舟也撑着伞,表qíng又恢复了葬礼的严肃:“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我不知道。”chūn雨的眼神有些茫然,细雨中的墓地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些幽灵的呐喊此起彼伏,“还是来看看吧。”
“今天来的人这么少,难道也是人走茶凉?”
龙舟有些心寒了。教授活着时常领取各种科学奖项,参加许多国际学术会议,也算是科学界的大腕人物了。没想到他的葬礼竟如此冷清,再加上这yīn惨的雨天,龙舟忍不住掉了些眼泪。毕竟教授带了他整整三年,若没有教授的提拔,他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牧师来到墓前,为马克。弗格森教授做了最后的祈祷,撑伞的人们都在胸前画了十字。然后,人们把教授的棺材放入了墓xué中。龙舟作为教授的学生,也拉着一根绳子为他入葬。
忽然,他想到教授几天前做过尸检,大概肚子上还留着解剖的疤痕吧——这个可怜的老头啊,一辈子无亲无故的,最后只能由他这个学生来送终,想到这里不禁低声抽泣了起来。
终于,棺材安放在了墓xué中,参加葬礼的人拿起铲子,将泥土铲到墓xué里面,渐渐覆盖了棺材,直到墓xué被填平为止,也和中国人的习俗一样入土为安了。
葬礼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龙舟jiāo给chūn雨一束白花,让她放到教授墓碑前。
chūn雨看着教授的墓碑,半晌都没有挪动脚步,冰凉的雨点打到她脸上,回头环视墓园一圈,其他人都已散去了,偌大的墓地上,只剩下她和龙舟两个年轻的中国人。
这里总和凄凉的起场比较接近,chūn雨又想起昨晚可怕的经历,觉得和弗格森教授有些相像,便全都如实地告诉了龙舟。
听完chūn雨详细的讲述后,龙舟自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墓地听人说这种事qíng,感觉又与平时不同。他低头想了想说:“你说那个老头身材高大,长长的白发,衣服上都是补丁,像个老嬉皮士?”
“没错,就是他。”
龙舟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好像在哪儿见过,又记不起来了。”
忽然,chūn雨感到有双眼睛似乎在盯着他们,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只见几十米外的一个墓碑后面,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立刻就认出这个人,他盖博式的胡子式最明显的标志了。
没错,是旋转门饭店的老板——乔治·艾伯特。
他怎么会在这里?
当chūn雨和艾伯特的目光相撞时,他马上转身离开了墓碑。
不,一定要跟上去问个明白。chūn雨立即拉了拉龙舟,向艾伯特的方向追赶过去,而龙舟还没有明白过来:“你在gān吗?”
“有人在监视我们,快一点!”
跑出墓地,来到了教堂底下。她看见艾伯特钻进了一辆汽车,迅速的离开了此地。
同时,chūn雨也看到了龙舟的蓝色POLO,便催促他赶紧上车去追赶。
龙舟虽然摸不到头脑,但还是飞快地钻进了车子。chūn雨坐上副驾驶位置后,便猛踩油门追了上去。
乡间小路不是很好开,与前面艾伯特的车子,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龙舟跟着他驶上了公路,没想到艾伯特并未向伦敦城区方向开,而是转向了南面。
这不是离旋转门越来越远吗?龙舟来不及想这些了,加大油门跟在后面。
雨中的公路上没什么车,艾伯特的车子一直都在视野范围内,而且是辆红色的沃尔沃,在灰色的背景中特别醒目。
“他是谁啊?”
“旋转门的老板,艾伯特。”
于是,龙舟加大油门追上去。但前面艾伯特也开的飞快,两辆车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往南开了半个多小时,景色渐渐开阔起来,苍凉的天际下,飘来带着咸味的空气。
“前面就是英吉利海峡了!”龙舟握着方向盘喊道,chūn雨的心一下子紧起来了,公路越来越狭窄了,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渐渐连树木都看不到了。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弯道,红色的沃尔沃拐弯后就消失了。
等到龙舟的POLO拐过弯,才发现四周是一片乱石堆,只有艾伯特的沃尔沃孤独地停着,但车里却空无一人。
“人到哪里去了?”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乱石堆前分出了两条岔路,艾伯特肯定走进了其中的一条路。
龙舟拧起眉毛问:“你一定要追下去吗?”
chūn雨犹豫了几秒种:“是的。”
“那好,你走左边的路,我走右边的路,必然有一个人能追到他。”
“这个主意不错!”
在两人分头出发之前,龙舟又问了她一句:“你一个人走害怕吗?”
chūn雨冷静的回答:“不害怕。”
说罢她就走进了左面那条岔路。yīn郁的天空依然飘着雨丝,她撑着伞越走越快,脚下很快变成了一条碎石小路径,只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
四周都变成了单调的灰色,视线尽头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英吉利海峡,不远的对岸就是欧洲大陆了。她发现眼前的景色竟如此熟悉,就像几万公里外的那片东方海岸,同样的荒凉,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古老。
“荒村?”
她qíng不自禁地念出这个地名,腿肚子竟有些软了。
不能停下来啊,chūn雨bī迫自己继续向前追去。又转过两个弯,眼前又一次豁然开朗,惊涛骇làng声从脚下传来,似乎大海已扑到眼前。
乔治?艾伯特站在高高的海岸边上,冷峻地注视着匆匆赶来的chūn雨。
他并没有撑伞,而是戴着顶宽大的礼帽,穿着件黑色的风衣挡雨。
终于追到了他!chūn雨喘了口气,举着伞缓步地走到他跟前,身边有许多黑色的礁石,海làng正扑打到她脚下。
也许是经历过这种环境的缘故,她并没有任何惧色,但没想到先说话的却是艾伯特:“为什么跟踪我?”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现在我告诉你。”艾伯特在细雨中摇摇头,“我并没有跟踪过你。”
chūn雨冷笑了一声:“那你如何解释你在墓地出现?”
“我是来参加好朋友葬礼的。”
葬礼?上午在那个墓地里,好像只有教授一个葬礼啊。
“弗格森教授是你的朋友?”
“没错,教授是我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葬礼我当然来参加。”他略带哀伤地点点头,然后又盯着chūn雨的眼睛,“让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也会在那里?”
这个问题倒让chūn雨有些为难,她低下头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出来了:“我也认识教授,尽管时间很短。”
“你怎么会认识他?”
“说来话长——我会慢慢告诉你的。”chūn雨看了看这yīn雨绵绵的海峡说,“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艾伯特微微摇晃了一下,礼帽下的脸更加yīn沉了:“因为这里是我认识卡特琳娜的地方。”
“Katrina?”
她想到了昨晚吉斯夫人说过的话,还有那个神秘房间里的女子照片——卡特琳娜。
“是吉斯夫人的女儿?”
艾伯特有些意外:“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没有,我还有很多不知道。卡特琳娜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是个完美的女子。”
chūn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吉斯夫人的话:“她是在迷宫里消失的吗?”
“不,卡特琳娜一直都在,她并没有消失过!”艾伯特看着脚下的礁石,那样子更像《乱世佳人》结尾时的盖博了,“我第一次遇见卡特琳娜时,她就站在这个位置,眺望海峡远方的轮船。她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被海风卷起,眼睛就像地中海的珍珠。”
他说这些话的表qíng是如此神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和卡特琳娜的关系非同一般。
海风越来越大了,chūn雨站在岸边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对不起,我想回饭店去了。”
“好的,我送你回去。”
艾伯特终于微笑了一下,带着chūn雨离开了海岸。
当他们回到小路分岔的乱石堆是,看见红色的沃尔沃和蓝色的POLO都在,她给龙舟打了手机,但铃声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是不是开车送你的过来的那个男生?”
chūn雨点点头,看着右边那条岔路说:“我们是在这里分开的,他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艾伯特皱起了眉头:“这条路很难走的,我们找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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