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谁是我1+复活夜2+拯救者3_蔡骏【三部曲完结】(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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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突然挣脱了我的手,飞快地往秘室跑去,就当阿帕奇要向他开枪时,慕容云却冷静地喊道:“别开枪!”他回头看着我的父亲说:“古社长,我们可以共同见证这个时刻!”

  我也冲过去拦住父亲,慕容云微微一笑:“大哥,我们都可以进来,看看我的面具真容!”

  阿帕奇也紧张地过来,四个人都进入密室,如一群老老少少的盗墓贼。

  秘室亮起一盏明亮的灯,竟没被爆炸摧毁,照亮了地上的一具棺材!

  果然是坟墓!

  我们都屏住一口气,就连父亲也揉了揉眼睛,读心术看出一句话来:“啊!居然真的有棺材!”

  原来,连父亲也从未进过这间秘室!

  真相大白的时刻即将到来。

  慕容云轻轻抚摸棺材,果然已有些念头,但又不像帝王贵胄用的那么华丽。他示意阿帕奇不要上来,继续用枪指着我和父亲。他独自用力推开棺材盖板——幸好从未上过钉子。

  棺材板推开的瞬间,涌出一大团黑烟,就像尸体腐烂的气息,迅速弥漫整间秘室。

  大家被迫掩上鼻子,却都伸直脖子往棺材里看去——露出一具白骨。

  慕容云仔细看着这具白骨,应该是个男xing遗骸,而是在头骨旁边,有个保存完好的铁匣。

  铁匣!

  传说兰陵王的面具,就安放在一只古老的铁匣内。

  慕容云整个身体都在战栗,宽松的汉服几乎盖满棺材,缓慢而小心地俯下身去,拿起那只陪葬的铁匣。

  父亲的心碎了,保守数十年的秘密,终于难逃毁誉一旦的命运,就要落入这些背叛者的手中!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露出绝望的眼神:“孩子,重要的不在于你背叛了什么,战胜了什么,而是你守护了什么!”

  “父亲!你说什么!你已经守护了他它那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失败过!”我尽量安慰他的心,“你仍然是最出色的!你才是我心中的英雄!”

  他却苦笑一声:“可惜,你只是个假货。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儿子,就算死也满足了!”

  面对父亲的执着,也面对父亲的夸奖,我的心绪如cháo翻涌,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再看慕容云已拿出铁匣,有二十多厘米长宽,看起来非常沉重,被他视若神明地捧在胸前,目光诚惶诚恐,像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

  仔细端详铁匣盖子,打着一个大大的火漆封印,他缓缓念出封印上的字——“蓝衣社,1966年,古字龙,封”

  这几个字深深触动了父亲,每他痛苦地靠在我肩头说:“这是我的祖父留下来的封印!请千万不要打开!”

  慕容云却把封印放到嘴边亲吻——尽管已在一具尸骨旁边躺了几十年。

  然后,他揭开了封印。

  秘室。

  传说中保存兰陵王面具的神秘铁匣。

  慕容云揭开了古子龙的封印。

  火漆随之粉碎,铁匣盖子缓缓抬起,这副碾转千年的面具,即将回归兰陵王的脸上。

  然而,美少年的目光却呆住了,他显然已看清铁匣内部,表qíng却被冰封凝固起来,仿佛遭人捅了一刀,被灰尘弄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难道——这就是我的面具?”

  他将铁匣放到我和父亲面前,里面却没有什么面具,只有一张发huáng的信纸。

  慕容云小心地取出信纸检查,拿出刚才的一起,围着铁匣照了一遍,却再也没发现什么机关——铁匣就是铁匣,信纸还是信纸,面具——却已没有面具。

  父亲也已目瞪口呆,刚才他绝望的时刻,却还期待见到兰陵王的面具,他也同样一辈子都没见过着传说中的宝贝。

  “面具呢?面具呢?”

  父亲狂怒地喊起来,慕容云也颤抖着坐倒在地,老人似的拿起泛huáng的信纸——这张代替面具躺在铁匣里的信纸,并在一分钟内读完信里的文字。

  他沉默了三分钟,呆呆地倒在棺材边上,就像与尸骨同眠的感觉,苍白而漂亮的脸上,却找不到任何的表qíng。

  我和父亲都不敢发出声音,阿帕奇也恐惧地摇晃枪口,直到慕容云发出仰天长叹,接着是痴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却变成悲伤的哭泣,灯光着凉两穿晶莹的泪水,缓缓淌下美少年脸颊,加上幽暗的秘室背景,与那身魏晋风度的汉服,倚靠着古老棺材,构成后现代的油画。

  印第安人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地问:“慕容……你……你……怎么了?”

  他仰起高傲的头颅,却像个放làng形骸的隐士,舔着眼泪苦笑道:“放了他们。”

  “什么?”

  “我说——把你的枪收起来,放了他们。”

  阿帕奇不敢抗拒他的旨意,将枪收回腰间,后退着守在秘室dòng口。

  再也没人阻拦父亲了,他疯狂地冲过去,从慕容云手中夺过信纸,同样在一分钟内看完。

  他的表qíng和刚才的慕容云相同!

  三分钟后,父亲竟已老泪纵横,又从痛哭变为狂笑,将信纸丢弃在冰冷的地上。

  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让人发疯的魔咒?

  我连滚带爬地凑过去,也不管旁边的死人与棺材,捡起信纸看里面的文字,却是一行行竖写的繁体字,还是用毛笔写的小楷——打开铁匣的你:无论你是我们古家的后代,还是蓝衣社的某位叛徒,抑或外来的冒险家,甚至一千年后大盗墓贼。

  你,都必将要失望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兰陵王的面具。

  你们或许已听说过高云雾的故事,他是我在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同窗好友,只因家族与志向不同,我和他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命运。他的传奇人生都是真实的,但那一切都与兰陵王的面具无关——从来没有人找到过真正的兰陵王戴过的面具。

  然而,关于高云雾拥有兰陵王面具的传言,却使我在成为蓝衣社头目之后秘密逮捕了他——直到我确信所谓面具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于是,我杀死了高云雾,将他的尸体扔在这口井里,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棺材里的尸骨。

  但是,我必须告诉我的手下们,我已得到了兰陵王的面具,这是我控制他们的最好手段——每个人都确信我已拥有兰陵王的力量,可以使每个妄图叛乱者死无葬身之地。

  我小心地维护这个谎言,从不将面具展示给别人一看——因为根本就不存在。

  可总有人会对我产生怀疑,我得煞有介事地保护不存在的面具,于是秘密修建了这个基地。当初这口井里充满毒气,在我杀死高云雾之前,毒死我的一个手下。我们派gān净毒气,建立完整的生活系统,看似可以安全地隐藏面具——就像举行宗教仪式的祭坛。

  是的,蓝衣社对于兰陵王面具的迷信,已接近于宗教信仰的程度,这里正是这个信仰的核心——尽管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但我已维护了这个谎言几十年,维护了几十个人的无限忠诚,维护了一个秘密团体的持久延续,传递到我们的第二代、第三代……

  然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兰陵王的面具根本不存在,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如果你是我的后代,那么非常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恐怕等到我死的时候,亦将等到他死的时候,还会以为兰陵王的面具就在我们家族手中——就在今天这个时刻,被我深埋到井底基地的秘室中,埋到被我杀死的同窗好友的骨骸旁。

  包括我的孙子,我的孙子的孙子,他们都将如此认为,被虔诚地保护这个秘室,不被我们的敌人夺取,不被我们中间必将出现叛徒夺取,不被沧海桑田的漫长时间夺取。

  抱歉,你们全都上当受骗了!

  我必须这么做,我的儿子与孙子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兰陵王面具已成为一个神话,这个神话支撑着蓝衣社的成员们,并将在数代之中维持纪律与信仰。

  一旦神话遭到破灭,被人发现是个卑鄙谎言,是控制组织成员们的工具,那么蓝衣社也将就此灭亡。

  所以,我禁止任何人打开铁匣,包括我的子孙后代,直到某位不速之客的闯入。

  如果在遥远的将来,人有为了这副不存在的面具,背叛组织杀害同僚们犯下弥天大罪,那么纯属他们自己内心的恶魔作祟,而与子虚乌有的兰陵王面具无关。

  面具只能戴在人的脸上,却不能遮挡人心的丑恶。

  信写到这里,我也将要把它放入铁匣,最后是六祖慧能的真言,送给不存在的面具。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古子龙1966年12月19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轻轻年出最后两句,我也如前面两人一样,痴痴地沉默数分钟,有股巨大的力量,紧扼咽喉不容我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吵醒秘室中沉睡的幽灵——高能的曾祖父高云雾。

  浑身的血液都被这股力量凝固,信纸的毛笔字似乎跳起舞来,每个舞步都是对我这个后人的嘲笑——历经千辛万苦,忍受各种折磨,度过漫无天日的数段岁月,承受不知多少大的痛苦,数次险些葬送小命,最终却是为了一副不存在的面具!

  为了这副不存在的面具,有多少人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又有多少无辜人成为yīn谋的牺牲品?还有多少兄弟父子爷孙自相残杀?

  为了这副不存在的面具,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机关算尽反误自家xing命?还有多少人出卖ròu体出卖灵魂?

  原来,家族最大的秘密,并不是面具的存在。

  而是面具的不存在。

  想到这里我果然狂笑起来,就像真正的jīng神分裂症患者肆无忌惮。当我笑到声带几乎嘶哑,却又低头痛苦流涕,整个世界塌了下来,压断这个荒谬的家族,这个荒谬的人生,这个荒谬的谎言。

  果然,父亲从我手中夺过信纸,他也是这个谎言的牺牲品——自我放逐到地底监狱,不见天日地关押数年,见不到心爱的旗子,无法参加儿子的葬礼,却为了一副不存在的面具!

  我痴痴地看着父亲的眼睛,读心术发现了他的心里话——“我认得祖父的字迹,千真万确就是他本人所下!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骗得我好惨!骗得我好惨啊!我恨他!我恨他!我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我的妻子,对不起端木明智老头,对不起所有忠诚于我的人,也对不起所有背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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