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整个人懵了一下,顿时豁然开朗,一时间都忍不住要笑出来,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急智,在宫墙上涂上这几个鲜红的大字,在那个年代,谁敢乱冲乱砸啊?
白鹤跟着笑道:“那队破四旧的小年轻,看到这几个字,才没往里冲,否则当时他们要是冲进去,里面一些老尸不受师祖控制,那队人都得玩儿完。”
我听了觉得奇怪,道:“老尸不受控制?什么意思?”
白鹤摇了摇头,道:“一具炼尸一个主人,主人死后,炼尸就尘封了,除非有血脉相连的尸道之人,否则其余人是驱使不了的。”
瞬间,我只觉得大脑嗡鸣一声,一下子就炸开了。
什么叫尘封了?
谭刃是被他师父炼制成尸王的,难道说,如果老观主死了,谭刃就会……
我咽了咽口水,道:“老观主有孩子吗?”只有血脉相连的尸道之人才能驱使,如果这老观主没有孩子,或者即便有了孩子,但孩子走的不是尸道,谭刃也还是会在老观主死后尘封?
白鹤闻言,白了我一眼,道:“你在想什么呢?你不会是想到大师兄了吧?”
我点了点头。
白鹤叹了口气,道:“我们走的是全真的路子,不会结婚生子的,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孩子。师父仙逝后,大师兄自然也会尘封于尸dòng之中,大师兄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一点,我们早就看开了。”
我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事儿谭刃从来没提起过,不久前我还在感叹谭刃的真实年龄,想象着自己满头白发,谭guī毛还正值壮年的qíng形,然而现在,我的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那老观主的背影。
他虽然声若洪钟,但头发已经全白了,算起来年纪也一大把,他还能活几年?
又或者说,谭刃还能跟着他活几年?
不!
不对!
我猛地站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
“你们大师兄,每次回师门都是住尸dòng?”
众人齐齐摇头,huáng连道:“大师兄是首徒,居住地离师父最近,尸dòng是炼尸一脉才能进去的,我们门中,除了师父,就只有周师兄和坤道孤鸿师兄能进去,大师兄虽然是尸王,但练成之后,也没有再去过尸dòng。尸dòng里的,除了入口的守卫尸外,其余的都是尘封的老尸。”
我道:“那他这次为什么进尸dòng?还待了这么久?”
白鹤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我道:“你们师父的身体怎么样?”
huáng连道:“健步如飞,好的很。”
不、不对。
肯定出了问题。
谭刃的xing命,和老观主是挂钩的,他以前从不进尸dòng,为什么带着周玄业回了一次师门,他就进尸dòng了?他原本是要清理门户的,可周玄业好好的去了北京,他却去了尸dòng,刚才那老观主,又对我避而不见,还迫不及待的要我离开……
这一连串的qíng况结合起来,让我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谭刃没有出事,他很好,但那老观主出事了!
他很可能受伤了,甚至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而让他受伤的,很有可能是周玄业!
该死的!那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
我二话不说,立刻朝那宫宇处冲去,白鹤等人被我弄懵了,一个个试图来拦我,我估计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出了状况。那老观主不说,自然也是不希望他们知道的,既然如此,我当然也不方便拆穿,于是我道:“老观主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放心,我不是去捣乱。”
这几人都是出家人,到是豁达,见我态度坚决,互相对了个眼色,便没有再阻止我。朝他们道了声谢,我快步奔回那大殿中,殿内却已经没了老观主的身影。
由于众人提起他,都是称师父,因此我一时也不知道他的道号,还真不知该怎么喊,便喂了一声,寻找大殿的内门找了起来,没想到刚进内门,就发现这老观主原来是在后面打坐,不过这次是面朝外,所以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张脸简直大大超乎我的预料之外,之前听他的声音,只觉得中气十足,观他的身形,挺拔如松,只觉得这必定是个养生有道,驻颜有术的,但我没想到,自己看见的,竟然是这样一张皱纹密布的苍老脸色。
这宫观老旧,不似外门那般高大巍峨,内里光线也不是很充足,因此在昏暗的视线中,乍然看见这样一张皱纹密布,gān瘦如柴的脸,简直将我吓了一大跳,之前的什么仙风道骨,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第642章拜师(上)
“你、你是老观主?”惊恐之下,我问了句很白痴的话。
正因为这句话很白痴,所以老观主也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道:“去而复返,所谓何事?”他一开口,声音不似之前浑厚,隐约有衰弱之态,如同寻常老人。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之前的稳健模样,看样子是这老观主装出来的。
我心顿时一紧,大脑到冷静下来,坐到了老观主对面,道:“您受伤了。”
老观主没吭声。
我道:“周玄业gān的?”
他依旧不说话。
我又道:“您不让我见谭刃,是因为,他不会再从尸dòng里出来了对不对?”
这次,他终于开口了:“你这孩子,到是聪明。”
我只觉得满嘴发苦,道:“我一向都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gān什么事儿,都属于中间那一个,既不拖后腿,也不会当先锋,但我现在难得聪明一次,却希望自己还是糊涂一点好。”
老观主又闭上眼,缓缓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清理门户吗?为什么受伤的是你?谭刃收拾周玄业,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老观主闭着眼,淡淡道:“命中注定。”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求你了,我就是个俗人,您别跟我打哑谜,什么叫命中注定?”
老观主依旧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淡淡道:“你问清楚了,又打算做什么?”
“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我问清楚了,能gān什么?最终,无数的疑问汇成了一句话:“观主,你不会死吧?你短期内不会死吧?”
老观主终于睁开了眼,呵呵笑出声,道:“对了,这才是你真正该问的,有些已经发生的事qíng,追根究底,徒增烦恼。”他微微一笑,这个神qíng,我竟然觉得和周玄业极其相似。
“我活不了多久了。”他笑完,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道:“别啊,你哪儿受伤了,咱下山去医院治疗治疗。”
老观主道:“看样子,你知道尸体尘封的事了。”
我道:“刚刚才知道,所以立马来拜访您了。”
他道:“见不得他死?”
我道:“见不得,我就是个俗人,好兄弟要死了,我受不了,上次离开时他还活蹦乱跳的。”
老观主道:“他早就死了,无须执着。”
我道:“如果不执著,观主您当初为什么要花费几年的jīng力,将他炼制成尸王呢?”
老观主叹了口气,道:“悔之晚矣。”
我道:“您一把年纪,您看开了,我还是个年轻人,我看不开。”
老观主道:“那你现在想如何?”
我道:“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我更想知道,怎么让他不死。”
老观主道:“我活着,他就活着。”
我道:“你知道金肌玉骨吗?”
老观主道:“我知道。”
对于他知道这件事,我并不觉得奇怪,谭刃是他炼制的尸王,在他面前,谭刃应该是毫无隐瞒的。
我道:“如果是受了伤,我可以救你,而且你知道的,我可是益寿延年的佳品啊。”事实上我心里非常没底,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个,是因为我知道,这老观主并没有要让我救命的意思,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谭刃的jiāoqíng,更明白,只要他开口,我肯定不会拒绝。
可他不开口。
之前没有,甚至现在也没有。
这种qíng况很不妙,之前是别人窥视我,让我感觉糟糕,现在这老观主不打我的主意,我却觉得更糟糕,所以我不得不主动提起这个。
闻言,他又笑了一下,道:“我活够了。”
我忍下心中的不安,道:“可是谭刃没有活够啊!”
他道:“我知道。他早逝,可惜了。”
我道:“你多活一天,他就多活一天。”
他道:“生就意味着死,我早晚还是要死的。”
“可我想救我的兄弟。他不是你的首徒吗?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想活下去?你知道他很喜欢炒股吗?他的钱没有亏完之前,他是舍不得死的。”
老观主垂目片刻,道:“不必多言,他已经被封在尸dòng,我也命不久矣,若你真要见,也不过是见一具尸体,走吧。”
我怒了,再也憋不住,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老道士,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求我放血啊!我现在求着割ròu给你你都不愿意,装bī很好玩儿吗?口口声声爱徒,你就把你爱徒的尸体放在一个破dòng里啊!有机会让他活过来,为什么你不活下去!”
我气的跳脚,他却依然淡定,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我的命到了结束的时候,为何挽留?他的命早已结束,如何挽留?年轻人,你的执念太深了。”
……
他这话看似不符合逻辑,但静下心来一想,我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这老道士都看开了生死,我又怎么能因为谭刃,而qiáng迫于他?
他已经留了爱徒这么久,还能留多久?
生生死死,既然终究要尘归尘,土归土,老观主选择了终结,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来挽留?
一时间,我俩相对无言,他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羽化了一般。
我整颗心都仿佛沉到了谷底,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居然想起了谭刃带我去整人贩子的那段经历,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是尸体?后来我接受了他尸王的身份,可现在一转眼,便又被尘封,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我在老观主对面坐了许久,心中始终很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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