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蛊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呢?”可儿若有所思。
“介乎于生死之间,”何哲人迟疑了一下,“而且法力高qiáng。”
“僰族?中国56个民族里并没有听说过啊。”邢书记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僰人,也叫‘都掌蛮’,自先秦以来居西南数千年,只是到了明朝末年便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何哲人面现苍凉之色,语气哀怨。
“老何,我明白了,你就是僰族后裔。”邢书记毕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具有超qiáng的政治敏感xing。
何哲人没有吭气,眼角亮晶晶的,似有泪水充盈。
邢书记寻思着,这“都掌蛮”与“蠕头蛮”不知有没有关系?听名字倒有些相似。
“老何,你既然寻觅了几十年都没有结果,而今指望一头宠物猪便想找到‘蛊人’,我看也是没可能的。”邢书记望着他难过的样子,言语中流露出些许同qíng。
何哲人轻声冷笑:“猪的嗅觉乃是自然界动物中最敏锐的,能辨别出任何气味儿,甚至能够探测到地下埋藏数米深的物体,远远超过犬类。更何况小巫并非是普通的猪,而是一头巫猪。”
“‘巫猪’是什么?”可儿大感兴趣。
何哲人得意的解释说:“就是古僰人巫师所饲养具有神通的猪。”
“小巫才几个月大呀,”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牠还会神通?”
何哲人脸一板,转身对小巫说道:“这里就是蟠龙山了,当年袁天罡断龙脉的地方就在前面两山之间的马鞍处,蛊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儿,类似狐臭但要qiáng烈得多,你知道‘狐臭’是何种味道吗?”
费叔点点头,南方夏天气候炎热cháo湿,尤其是广东深圳,患狐臭之人尤其多,其味儿刺鼻,远不如猪臊气好闻。
可儿蹲下身来,伸手摩挲着小巫的颈毛,似有不信的柔声说着:“你会是头有神通的小猪么?还从未见到过呢。”
邢书记爱怜的目光望着她,摇了摇头:“可儿,猪就是猪,天生被劳动人民驯化养肥后用来杀了吃ròu的,不要听信那些毫无科学常识的鬼话。”
费叔瞪了邢书记一眼,这个蠕头蛮自己就是远古的大虫子附体,还批驳什么封建迷信,简直就是口是心非。回想起自己,八眉土猪也是来自远古的生物,血统纯正智商奇高,哪像现在引进的那些外国白毛蠢猪,除了傻吃乜睡长一身膘外,就等着被宰杀吃ròu,毫无可取之处。
自从数百年前,自己在陕北huáng土高原肤施县嘉岭山古塔下的一处龙眼得机缘而修炼成人形后,踏遍三山五岳遍访名师,终于修到了紫魔。原本想通过“jī舍计划”控制中原政局,却未曾料到功亏一篑,竟然被了去这个家伙破了自己的法身打回原形,可恶啊,实在是可恶至极。
此刻,山下村庄里已闻jī鸣之声。
“小巫,jī鸣丑时,乃是合夜yīn气最重之时,赶紧去寻找蛊人。”何哲人吩咐道。
费叔尾巴一甩,撅起湿漉漉的猪鼻,两只鼻孔张开,向山中跑去。自己虽然法力全失,但先天的功能仍在,牠现在已然嗅到了好几种不同的味息。有林中死亡鸟shòu散发出来淡淡的臭味儿,地下白蚁dòngxué的土腥气,山脚地底下还隐约透出臭咸鱼般的味道,牠知道那是死了一年左右的人类腐尸,若是三年后便只剩下骨骼,基本上便没什么特殊的气味了。
“呼哧,呼哧......”牠奋力的奔跑寻觅着,汗水津津,可是并没有嗅到一丝蛊人的“狐臭”味儿。
“怎么,还没有发现么?”何哲人上前焦急的询问。
费叔摇了摇脑袋,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何哲人连连跺脚,愁眉苦脸,若是巫猪都寻觅不到,恐怕自己此生与“蛊人”无缘了。
“怪老头,”可儿上前劝慰道,“我家相公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可请他指点一二。”
这番话在邢书记耳中听着十分受用,可儿真不愧是红颜知己:“嗯,老何,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耗尽几十年的心血来寻找‘蛊人’,然后我可以用唯物辩证法来替你分析分析。”
何哲人默不作声,许久,方才幽幽说道:“孙思邈喂食李愔的尸虫,乃是取自僰族大洛莫(巫师)处,为天下最神奇的巫蛊。‘尸虫’其实便是中原道家所说来自远古的‘三尸九虫’,三尸即上尸彭琚,小名阿呵,中尸彭踬,小名作子,下尸彭跻,小名季细,九虫为伏、回、白、ròu、肺、胃、鬲、赤、羌。当年大洛莫离开僰王山前往阆中与药王碰面后就再也没了音讯,一千多年来,他的下落始终是个谜,而有关饲养尸虫和蛊人之法也失传至今。僰族没有文字,此事世代秘密口传下来,若是能够寻觅到大洛莫的尸蛊秘术,当可令僰族复兴,所以老夫才隐居在这蟠龙山下,苦苦寻找‘蛊人’的坟墓。”
“哦,原来如此,”邢书记听罢何哲人的讲述,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唯物辩证法是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辩证思维的最高形态,‘万物普遍联系’和‘事物按其自身规律永恒发展’是两个根本论点。你说当年大洛莫带着三尸九虫去和药王会面,然后就失踪了,从表面上看似乎音讯全无,但若是拿辩证法来分析,世界本身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万物之间都存在着联系,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事物,有生必有灭,无灭必无生,旧事物灭亡的同时,就意味着新事物的产生。大洛莫的消失就代表着旧事物的灭亡......”
“相公好文采!”可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何哲人似乎没听明白。
邢书记呵呵一笑,道:“换言之,就是大洛莫以及所谓的‘蛊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早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生的事物。老何数十年费尽心力都找不到,究其原因,就是用孤立的、静止和片面的思维方式去看待世界,认为万物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沼。”
费叔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蠕头蛮真能胡诌,怪不得能当县委书记呢。
可儿嘻嘻笑着cha话道:“相公,你就直接告诉怪老头如何办就是了。”
邢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小巫闻不到‘蛊人’特有的狐臭,那么尸虫呢?但凡来自远古的虫类与普通的昆虫自然气味儿是不相同的......”他想起了自己,蠕头蛮不就是带有一丝来自蛮荒时的腥气么。
费叔一跃而起,不错,这个蠕头蛮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方才便已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奇特味道,与尘世间的诸种气味儿都毫无相似之处,难道那就是“尸虫”的气息么?
牠转身匆匆朝树林中奔去,众人随后跟在了后面。
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古老废墟前,费叔止住了脚步,猪鼻子在地上拱来拱去,最后停在了一株虬枝盘绕的古松树下,猪鼻仰起发出一阵兴奋的“哼哼”声。
何哲人惊讶道:“小巫,你嗅到了‘尸虫’?”
费叔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难道蛊人墓就隐藏在这下面?这完全不合风水呀。”他流露出极度的困惑。
“怎么样,老何,终于见识到唯物辩证法的威力了吧?”邢书记得意洋洋的说道。
何哲人没有搭腔,往手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急切的cao起铁锄便开始刨土。时间不长,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有限。
“让我来。”邢书记接过锄头,双臂抡圆了刨下,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再加上体内寄生着“蠕头蛮”,力量果真惊人,不多时便已掘进地下两三米深。
“咣当”一声响,铁锄仿佛刨在了坚硬物体上。
“且慢!”何哲人赶紧叫道,站在土堆之上借着月光探头望去,浮土中露出黧黑色的棺木,“这是yīn沉木,其质坚硬无比,乃世间极为罕见之物。”
他跳下墓坑,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土,此刻才发现棺盖并未严丝合fèng,而是有着稍许的错位。何哲人脸色微变,口中喃喃自语道:“莫非‘蛊人’早已经破墓离开了?”
邢书记嘿嘿两声:“打开瞧瞧不就清楚了。”
两人合力缓缓掀起沉重的棺盖,月光下,一具只有三尺多长的褐色骨骸静静的躺在那里......
第四章千年遗骸
迷离的月色里,那具如同孩子般大小的骨骸长有一颗硕大的头颅,光滑凸起的额骨,深陷的眼窝以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显得怪异之极。
“难道这就是‘蛊人’,李世民第六个儿子李愔?”邢书记惊讶道。
“这还是个小孩子嘛。”可儿唏嘘不已。
何哲人跳入棺内跪在了骨骸旁,伸手轻轻扒开骷髅的嘴巴,从上颌侧取下一颗长长的牙齿,凑在月光下细瞧。须臾,他的面色蓦地突变,随即俯身拜伏在地,口中叽哩咕噜的念叨个不停。
“老何,你这是怎么了?”邢书记大惑不解。
何哲人幽幽说道:“这就是大洛莫,千百年来,他的下落始终是个迷,想不到却悄悄的死在了这里。”
“你怎么认定这就是大洛莫呢?”邢书记提出疑问。
“古时僰人有打牙的风俗,将上颌一颗侧牙凿穿,镶嵌上狗的犬齿,喏,这就是了,”何哲人摊开手掌,褐huáng色牙齿上明显的套着一颗尖利的狗牙,“而且僰族传说中的大洛莫身材矮小,是一个侏儒。”
众人沉默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如果这具骸骨是唐代僰族大巫师的,那么“蛊人”哪儿去了?
何哲人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方才棺盖并未盖严,看来李愔早已经破墓而出遁入尘世了,所以小巫才嗅不到‘蛊人’的狐臭味儿,墓中只残留着大洛莫的‘尸虫’气息。”
一阵凉风chuī来,可儿打个激灵儿。
“‘蛊人’是何时出去的呢?”她问。
“能够从深埋于地下的墓xué中轻易逃出,看来果真是有些神通啊。”邢书记啧啧赞道。
“棺材内除了大洛莫的遗骸之外并无他物,古僰族的尸虫秘技,看来是真的无法寻回了。”何哲人长叹一声,面容异常悲怆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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