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又点了一下拐杖,一句话没说,便从梁哲的身旁走了。
梁哲头也没回地道:“你至少应该让我送送你。”
老者也是头也没回地道:“既然有心,何必相送。”
警局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被拐杖敲开的。
老者走了出去,迅速隐没在了漆黑的雨夜中。
梁哲看了一眼纸条,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紧接着喉咙滚动了一下,迅速将那张纸条放在了兜里。
梁哲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定,然后才道:“我要见吴烨。”
李立的身子似乎很冷,他不停地搓着双手道:“那我们这就上去吧。”
梁哲:“那上面不值得我去两次。”
李立的腮帮子在抖,几句骂人的话似乎已经滚到了嘴边,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完全没有理由不忍住,除非他将梁哲杀掉。
李立招呼了几个警察让他们把大门关上,门口也守护了几个警察,这才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之后,吴烨便被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压着,来到了梁哲的面前。
两个人面对面,都是坐在椅子上,但吴烨却是全身被绑在椅子上,手上脚上都是镣铐。
吴烨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而当他看见梁哲和女孩的时候,他的神qíng似乎并没有很吃惊,他望着梁哲,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梁哲盯着吴烨,冷冷地道:“我其实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梁哲顿了顿,忽然将脸靠近吴烨,一字一句地道:“你死定了!”
吴烨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雪白的牙齿了露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想谢谢你,你让我体验了一回无与伦比的心理咨询,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而我,也是一名合格的病人。”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你始终停不下来对吗?”
吴烨:“我穷极一生都在做这件事qíng,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梁哲:“那你这一次只能去扮演鬼了。”
吴烨微微一笑,抬起戴着镣铐的手,伸出食指,轻轻划了一下眉头:“那将是最后一次,但不会是下一次。”
梁哲没有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李立将吴烨带回去。
几名警察迅速推着吴烨往电梯中走去,就在此时,吴烨忽然回过头来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律师已经准备重新上诉了,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
梁哲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间,他的脑中略过了一张脸,他立即叫道:“吴烨……”
吴烨已经走进了电梯里面,他的表qíng变得严肃了起来,双眼眯着,蓝色的瞳仁紧盯着梁哲,缓缓道:“我不叫吴烨,我叫休·劳伦斯!”
电梯门被关上。
梁哲直挺的背部缓缓靠在了沙发后座上,似乎有些疲惫。
李立似乎理解梁哲为什么这么疲惫,他凑到梁哲的耳边,低声道:“他的律师这次带来了一份很重要的证据。”
梁哲:“什么证据?”
李立:“自杀录像带,一共11盘。”
梁哲沉默了,过了一会之后才道:“就算是自杀,他们也都是被bī的,不是吗?”
李立:“我们等候法院裁决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会入狱。”
梁哲不再说话,他将眼睛缓缓闭上,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睁开眼道:“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李立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什么承诺?”
梁哲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释放郑君。”
李立腮帮子一抖,似乎没有料到梁哲会提出这个请求,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急忙下达了几个指令,并在梁哲的耳边道:“这个放心,只需要走下流程就行了。”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平头男子便从楼道口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平头男子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想为什么会突然释放自己,他的脸色有些沧桑,胡子拉碴,腮帮子上有几块淤青,但他脸上的线条依旧棱角分明,那两道眉毛就连疑惑时候都带着三分邪气。
这名平头男子,正是郑君。
郑君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坐着的梁哲,他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笑容,但当他看到梁哲浑身的雨水和额头上的伤痕的时候,他的双眼便猛地瞪了起来,恶狠狠地瞅着梁哲身旁的李立,他的双拳紧握,瘸着腿便冲了上去。
郑君二话没说,对着李立就抡起了拳头:“我cao你奶奶个熊!”
李立急忙躲开,并伸手制止住了几名围上来的警察,然后朝着椅子上的梁哲耸了耸肩。
梁哲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郑君。
梁哲揽着郑君朝着警局门口走去。
警局的大门被郑君一拳头砸开。
雨还在下,冷清的街道上依旧冷清。
郑君望着梁哲道:“哲哥,我们去哪?”
梁哲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他微微一笑道:“别叫我哲哥,听着怪老的。”
郑君的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哲哥,你一点都不老,但依旧是我的哥!”
梁哲的身子似乎晃dàng了一下,他紧抱住郑君,低着头,喘息了几口:“还是叫我梁哲吧,听着舒服。”
郑君搀扶着梁哲,他咬了咬牙,回头恶狠狠望了一眼警局,然后才道:“这笔账我会找他们一起算。”
郑君的话音刚落,梁哲忽然‘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郑君急忙道:“哲哥,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梁哲将肩膀挂在郑君的脖子上,另外一只手擦gān了嘴角的鲜血,微笑道:“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郑君:“哪?”
梁哲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烁,但他依旧微笑着道:“有酒的地方。”
第六卷以父之名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
——周杰伦《以父之名》
楔子以父之名
天已入秋,路上落满了huáng色的落叶。
风chuī过,落叶起舞,像一曲无根的悲歌,四处游吟。
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快速地行驶在公路上,前方的红灯亮起,它并未减速,一路前行,它越使越快,如同一头在暗夜中捕食的猎豹。
车内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子弓起,双眼瞪得很大,额头上的汗珠一个个地滴落下来,挂在他的睫毛上,几乎就要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擦了一把汗,继续加大了油门。
这个违规行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刹车声响起,在暗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同样刺耳的还有响在身后的大片警笛声。
梁哲一把推开了车门,径直朝着家里冲去。
钥匙拿在手中,却对不准锁孔,因为他的手正在不停地发抖。
“啪嗒!”一声响,钥匙掉在了地上。
警笛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嗵嗵嗵!”梁哲伸出双手剧烈地敲打着房门。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fèng,梁哲似乎很急,一把将房门推开,房后的母亲差点跌坐在了地上,可梁哲完全没有在意。
梁哲大跨步冲进了厨房,顺手抄起刀具架上最大的一把菜刀,便冲了出来。
“砰!”地一声响,梁哲一脚将紧闭着的书房门踢开。
书房里面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惊恐地乱叫。
梁哲面色铁青,提着刀便走进了书房里面。
一直站在门口处发愣的母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腰,颤巍巍地走向了书房。
母亲刚走到书房的门口,梁哲的脑袋便从书房里的黑暗中露了出来,汗珠在梁哲的脸上滚动着,梁哲手中拿着菜刀,对着母亲,恶狠狠地道:“滚!”
颤巍巍的母亲抬起头望着梁哲,望着这个自己养育了25年的儿子,她的脑中似乎想起了在梁哲5岁时候,哭着喊着让自己当女妖怪的场景,那时候梁哲也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滚!妖怪——
20年后的今天,梁哲再次对她说出了这样的字眼,这一个字,几乎在瞬间击溃了母亲的内心。
看见母亲似乎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向,梁哲伸出手猛地推了她一把,然后把书房门重重关上。
老迈的母亲身子轻飘飘往后倒去,跌倒在了沙发的旁边,五颜六色的线球滚落到了地上,刚织好的毛衣落在了她的肩头。
母亲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慢慢地,她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扔到了旁边,拿起了别针,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拇指。
书房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叫声!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
鲜血从书房的门下流了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厚重的喘息声和似有若无的呻吟声在书房里面响起,似乎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的杀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短发女人推开了房门,快步冲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梁哲母亲,她急忙跑了过去,抱起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嘴角颤抖了几下之后将头扭向了书房:“奕菲,你去帮帮他吧。”
沈奕菲将母亲搀扶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便走向了书房,她的手刚摸到书房的把手,书房门便猛地一下被人打开。
浑身浴血的梁哲从门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沾满血的菜刀,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沈奕菲尖叫了起来。
沙发上的母亲尖叫了起来。
房子外面的警笛剧烈地鸣叫了起来。
梁哲举起菜刀,嘿嘿一笑,仰起头,低沉着声音道:“以父之名,判决!”
第140章家
两周前。
——
梁哲和郑君从北城警局里面出来之后,便径直钻进了一家酒吧。
没有太多的言语,他们只管喝酒,有些话就藏在酒里,喝了下肚,比听在耳朵里更加入味。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醉了没有,等他们从酒吧里走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外面的雨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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