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噢。”加藤再次把目光转向酒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标有“水原雅也”的牌子。过了一会儿,他低头道声打扰,就向出口走去。
★5☆
听说那个姓加藤的警察出现在个人展上,雅也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扔到地上。酒杯里晃动的红酒洒出了一点,把他的手弄湿了,他赶紧舔gān净。如果落到白色的浴袍上会十分醒目,还好没有沾上。
“警察为什么会来?”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难道现在还在调查恶臭事件?”她歪了歪头。
“问你什么了?”
“就是恶臭事件的事。确切地说,”她把目光转向窗外,“问的是关于美冬的事。”
“……什么事?”
“简单地说,我一直在意的地方,那个警察也在意。”
据赖江讲,加藤询问了秋村家对美冬的身世及过去作过何种程度的调查。“我告诉他已经认真调查了,但他似乎在怀疑。”赖江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
两人正在距六本木不远的一家酒店的房间里。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秘密相会,约会地点总是由赖江决定。
“本来我不想再追究美冬的过去,但既然警察都找上门来,我又开始在意了,尽管这样会挨你批评。”赖江含了一口红酒,微笑着向上翻着眼珠。房间里灯光昏暗,但依然能看出她从浴袍接fèng处露出的胸口微微有些发红。
加藤出现在赖江面前的原因,雅也完全能猜出来。那个警察知道美冬是假冒的。正因如此,他才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大名鼎鼎的秋村家族竟然没有发现什么,还将她作为一家之主的妻子迎进了家门?
雅也想,对那个警察不能放任不管了。听美冬说,他也去美容师青江那里打探了qíng况。加藤正在追查她的过去,想揭开她的面具。
雅也不知道美冬的真正面目,但仍下定决心保护美冬。同时,他还有一种自负:只有我才有资格知道她的真正面目。
他想,一定要想办法赶在加藤之前查出美冬的身份。不能追问她本人,那样会导致关系破裂。即使查出了她的身份,他也想保持沉默,直到她自己坦白。
但有没有方法查出美冬的真正身份呢?她戴着多重面纱,而且每一层都无法轻易揭开。
“怎么了?发什么呆?我刚才的话惹你生气了?”赖江不安地望着他的脸。
雅也苦笑着喝gān了红酒。“你知不知道谁和美冬私人关系比较密切?”
赖江露出意外的神色:“gān什么?”
“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个姓加藤的警察或许会去找。”
“啊,也许会,可我不太清楚,不知道她在和什么样的人来往……”赖江把右手放在额头,微微歪着头,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头扭向雅也,“虽然不知道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但在华屋的工作人员中,好像有一个人和她有私jiāo。”
“是她在那里上班时的同事?”
“应该不是,听说那人就是靠美冬的关系才得以在华屋工作。”
“咦……”
这事没听美冬说过,雅也不知道还有人和美冬关系密切到这个程度。
“以前听我弟弟说起过。听说现在她还在华屋的一层,她丈夫好像失踪了。”
“失踪?”一条信号从雅也脑中划过。
“是的,就是所谓的蒸发。”
“你知道那人的名字吗?”雅也感觉心跳加速。
“那人好像……”赖江把手指贴在嘴唇上,“姓曾我。嗯,应该没错。”
“曾我……”
“怎么了?”
“啊,没什么,姓什么都无所谓。”雅也勉qiáng挤出一丝笑容,把红酒倒入空酒杯。他知道自己的脸变僵硬了,想努力掩饰过去。
无疑是那个曾我孝道的妻子。
难道是美冬帮曾我的妻子找的工作?从没听说过这件事。美冬为什么要这样做?曾我孝道是恐吓雅也的人,是掌握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的人。正因如此,才作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决定。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用手盖住嘴巴以隐藏表qíng,“好像有点醉了。”
“真少见,你竟然会醉。”赖江站起身,来到雅也身旁,手绕到他的脖子上,抚摸着他的脸颊,“去躺会儿吧。”
雅也穿着浴袍直接躺在chuáng上,赖江也靠了过来。就这样一直睡到早晨,就算完成了两人的约会,不做爱的时候居多,赖江似乎并不感觉不自然。
“能不能见一见那个姓曾我的人?”雅也说。
“咦?为什么?”
“向那个人打听美冬的qíng况,或许她知道美冬的过去。”
“你不是说过不让我再去追查美冬了吗?”
“确实说过,可你还是在意那件事,我觉得最好能让你了却这桩心事。专门跑到京都调查确实有些过头,但找美冬的朋友谈谈还是可以的。而且,警察来过的事qíng总让人放心不下。”
“是啊……”赖江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雅也的胸口移动,“知道了。那咱们明天就去华屋。她总是在店里,若只是想见面聊几句,随时都可以。”
“尽量不要引起她的猜疑。”
“是啊,如果她在美冬面前瞎说就麻烦了。”赖江再次躺下来,手指像刚才那样在雅也的胸口跳动,“谢谢,看来你是真想帮我。”
“因为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不是说过不要说这种话吗?”赖江拧了一下他的胸口。
雅也抚摸着她的头发,脑子里却已开始考虑,应该问曾我孝道的妻子哪些问题。
第二天,两人将早饭和午饭一并吃了,随后乘出租车去了银座。雅也感觉有点头痛,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自从听说了曾我妻子的事qíng,痛苦的记忆便涌到了意识表层。同时,对美冬的疑惑也加深了。
两人在晴海路下了出租车,华屋那散发着优雅氛围的大楼就在马路对面,雅也跟在赖江后面进了店。一楼的装饰用品和箱包专柜挤满了女顾客。
雅也意识到身体有些僵硬,那时的紧张感又涌上心头。
四年前。他穿着毫不起眼的衣服进了这家店,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一个印有华屋标记的纸袋,里面放着装有次氯酸钠和硫酸的气球,还有应用了电磁石的装置。那是他引以为豪的作品,利用福田工厂的机器做的,构造极简单,还能确保运作。那构造运用了水平器的原理。
直到现在,雅也依然对那件事感到疑惑:真的有必要制造那样的事件吗?
赖江刚走到箱包柜台附近,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女子马上慌张地跑了过来,脸上浮现出类似畏惧的神qíng。“仓田太太,”她的脸涨红了,“今天是……”看来她知道赖江的身份。
“来到附近,顺便过来看看。陶艺班有事要商量。”赖江说着朝雅也看了一眼,“上周我们老师的个人展就是在附近的画廊举办的。”
“哦。”中年女子看了看雅也,又把视线转向赖江,“如果您要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您。”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有时也想随意逛逛。”
“明白了。有什么事,您就招呼我一声。”
“谢谢。另外,我来这里的事不要向上面汇报,不然弟弟又该抱怨我没事来店里瞎转悠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中年女子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赖江丢下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店员,径直在柜台间穿行。雅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你一露面,店内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雅也小声说。
赖江微微一笑。“你可以想象平日我弟弟是怎样摆臭架子的。”
不一会儿,赖江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一个女店员正在挪动架子上的提包。那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体形瘦小,染成棕色的头发束在后面。
“是她?”雅也问。
“嗯,应该是,戴着胸牌呢。”
雅也朝女店员的胸口看了看,四方形的牌子上写着“曾我”。
赖江走到她身边。曾我的妻子停下手,脸上浮现出接待顾客的笑容。
“是曾我太太吧?”
听到赖江的提问,她满脸困惑地说:“嗯,是的。”
“听我弟妹说起过你,怎么样,工作习惯了吗?”
“那个,请问……”她似乎还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
“我姓仓田,是秋村的姐姐。”
曾我的妻子顿时目瞪口呆。
“不要紧张,我和华屋没有关系,今天也只是去陶艺培训班顺便过来看看。这位是和我同班的水原先生。”赖江对她微笑道。雅也也仿效着冲她微微一笑。
“啊,是吗,这个,我,美冬……不,秋村社长的夫人对我特别关照,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曾我的妻子语无伦次地说。
赖江慢慢点点头。“那,现在怎么样了?你丈夫有消息了吗?”
忧愁立刻爬上她的脸庞。“还没有……”
“警察也没和你联系?”
“偶尔会。如果发现了身份不明的尸体,他们会和我联系,可每次都是别人。”
“呃……如果不是别人,那就麻烦了。”
“可是,”她垂下眼睛,“说实话,我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绝对不正常。”
“不能说这种话,不到最后绝不能放弃希望。既然没找到,就说明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了。”
曾我的妻子没有点头,只是嘴角露出寂寞的微笑。看来她早已听腻了这种宽慰话。
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都让雅也感到痛苦。她是无辜的,并不想让她痛苦。他想,或许美冬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想帮助突然失去丈夫的她,才给她找了一份工作。美冬是通过何种方式接近她的呢?
赖江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没听美冬详细说过,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曾我的妻子似乎先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说道:“美冬的父亲是我丈夫以前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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