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酌着老板娘的问话,岑眠看着喝得脸红的薛大仙,有些闷闷地低声说:“不是的,从前我们来,他是不喝酒的。”
从前顾云止还在的时候,薛凉从来拒绝敬酒,自己更加不喝,理由自然是他喝醉了没人送顾云止回去。可是如今,每次来师兄都是醉着被他拖回去,嘴里还在嘟囔着和从前一样的理由。
岑眠和老板娘诉说着师兄的悲伤,又说起顾老师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那些对着别人难以启齿的事,在老板娘柔婉的表qíng面前统统丢盔卸甲地说出。
“真是可惜,不过,今晚有人能送他回家了。”老板娘视线柔柔地落在贺少清身上,说:“贺先生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是啊,还好……”岑眠的语气终于积极了一点。
“我去让饕餮给你做点吃的,你肯定也饿了。”老板娘一双柔夷在他软软的发拂过,久违的温柔让人鼻酸。
岑眠看着老板娘去拿东西的背影,眼眶有些红,一直竖起的耳朵终于听到了贺少钰和电话那头的女声隐约的对话――
“阿钰,你就不担心蒋冽回来了再参我们族一本吗?”
“他敢。老子等着。”
“可你也不能一天到晚因为一个人一直查这件事啊,爷爷对你寄予厚望,你就这么回报他吗?”
“我怎么回报他?我该做的哪样没做好?还有什么你们想要利用的,尽管提。”
“你别这么说,我和你的事,我知道你的灵契……”
“行了,你知道就好,我不想听。”
……这就挂了。大腿好凶。岑眠垂着眼睛,烛火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地跃动,他看到了一个和他认知里完全不同的贺少钰,才发现原来他们的世界那么远,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么多人。
“小白龙,你喜欢他吧。”老板娘捧着热腾腾的小huáng鱼面,把面放在他面前,柔柔地笑着说。
“噗,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小白龙连连摆手,筷子抓得七歪八扭地夹起一著面,不顾热气就吸溜起来。
……好辣啊,辣得他眼泪都冒出来了。小白龙吸着清汤的huáng鱼面,想着。
老板娘摸了摸他的头,被饕餮叫走了。
岑眠看着窗外倚在车边眉头紧皱地又接起电话的大腿,体会到了从未如此深刻的无奈,一种他都懂,但是他知道他不行的无奈。
对于苦苦挣扎的小白龙而言,最绝望的不是漆黑无望,而是在深邃的黑暗里,看见了那缕皎洁的光,却发现这是水面上的月亮,只能看,不能摸。
烛火烧出明灭噼啪的灯花,小白龙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吃着渐渐凉掉的面,寂寞的好像大马路上的一棵歪脖子树。
* * *
「龙夫人:你喜欢他。
龙傲天: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岑眠啪嗒啪嗒地打着字,在被窝里越缩越进去,只露出一小撮软软的头发。怎么可能呢,喜欢什么的。果然他不该和“龙夫人”随便讨论大腿。
「龙夫人:介意出来见面说吗?我还在S市出差。」
这不是大天使第一次约他出去了,只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吐露了心事的原因,他能感觉到对方字里行间的关切,鬼使神差地敲起来。
「龙傲天:好啊。」
答应了。
Ⅲ 刀劳鬼
十六章 醉翁之意
「龙夫人:我这边差不多了,中午饭见?[爱心]」
“嘟――嘟嘟――”俏皮的私信提示音在房间里响起,岑眠眼疾手快地拿起手机,听到贺少钰的房间没有了动静,才啪嗒啪嗒地回复。
「龙傲天:南城路的猫咪饭店你去过吗?可以撸猫哦~
龙夫人:没有,你喜欢?那就那里吧。[爱心]
龙傲天:好哒好哒~
龙夫人:我十二点到,你慢慢来,不要着急。[爱心]
龙傲天:我会准时的,放心[可爱]……不过,我要怎么找你?
龙夫人:我认得你,放心。[爱心] 」
放下手机,岑眠从被窝里钻出来,难得的周末,悄悄推开门fèng确定大腿的房间空无一人,才边抽搐纸巾捏着红通通的鼻子擤鼻涕,边拿起衣服走进了浴室。
chūn分时期风多、风大,易感冒流涕。chūn分那天晚上回来,衣衫单薄在馄饨摊子坐了一夜的岑眠也不出所料地中招了。
自从chūn分那天晚上大起大落的变化,岑眠至今还在贺少钰的问题上懵bī得一塌糊涂,有时不免下意识躲着贺少钰,有时又会想他。只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和那天听到的消息,心里总是钝钝地疼呢?这道题太难,也太疼了,岑眠下意识地避开,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都三月份了。快整整一个月了。岑眠掐着手指,任由花洒的水淋湿他的黑发。
“叮――咚――叮――咚――”门铃声回dàng在室内,来人按铃的手法是温柔的两下又两下。
……谁呀,大周末大家居然都不在吗。岑眠匆匆把衣服穿好,头发还带着cháo气。门铃响个不停,他连猫眼都没看,就打开了大门。
“阿气!……您找哪位?”扑面而来微凉的空气让岑眠打了个喷嚏,鼻子红红的跟小动物似的,看着眼前端庄古典的女人,塞了的鼻子隐约闻到一阵阵熟悉的幽香。
……仿佛在哪见过这个大姐姐啊。不过今天真不巧,哪位都不在家呢。
女人慡朗一笑,绽放在端庄美丽的五官上也毫不违和,打量了岑眠好几眼,豪慡地说:“你是岑眠对吧。”
“……啊!”岑眠看着她独特的笑靥,名字就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
“哈哈,在七角大楼那个早上没和你说上话,真可惜。”女人毫不在意岑眠的遗忘,笑颜依旧地自报家名:“我叫贺清越,你应该没少听吧?阿钰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先给你道个歉。”
……他总算闻出来女人身上熟悉的清香,那是chūn分那晚从大腿身上飘来的香水味。眼前的人不仅是电话那头的人,更是在七角大楼那个灵医院的重人。因为这个认知,岑眠的心脏蓦地疼了一下。
“我,咳咳,我叫岑眠。你来找大腿吗?”岑眠怯怯地报名字,痒痒的嗓子还要来添乱,láng狈极了。
看着眼前贺清越,温婉古典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尊象牙雕塑的女神,脸上的豪慡表qíng又让这尊女神平易地活了过来。
……不愧是敢追得大腿到处躲的女人啊。岑眠默默地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是少有的忿忿。要是贺少钰知道岑眠胆敢这么想,肯定分分钟晚饭就是龙ròu了。然而话题的主人此刻还一如既往在外忙得焦头烂额。
“噗哈哈哈哈,‘大腿’,你好有趣啊。不说这个,我才不是来找那个混蛋的呢,我是来找你的。”听岑眠主动提起贺少钰,贺清越脸色怔了一瞬,才直接地把手勾在岑眠脖子上,拿出一个huáng皮白边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这是?”岑眠对对方的亲昵敏感地缩了缩脖子,眼睁睁地接过袋子。他对这个可不陌生,十年前,他从灵医院得到一份一模一样的,连上面的印戳都一点没变。只有灵医系的学生才会发现,上面粗看只是白边的框框,其实是由密密麻麻的灵医符咒写成的,只是太过于密集,才成了一个框状。
“我看过少清查的游女案了,还有之前的鬼车案,你做得很好,加之少清最近又为你洗脱了嫌疑。我和孟局长都觉得是该还你这个机会。”贺清越看着岑眠愣神的表qíng,伸手把岑眠手臂紧了紧,让岑眠抱紧怀里的试用书,笑着说:“不着急,我会给时间你考虑的,而且你也需要处理一下你现在的工作,你只要想通了来找我就好。”
“……好,好的。”岑眠愣愣地看着贺清越游刃有余地对他笑,然后转身和他挥手告别,脸上从始至终都是断定他会答应的微笑。直到贺清越消失在电梯口好一阵子,电梯上下了好几趟,停在这一层的人都好奇地看他,岑眠才回过神拍拍自己脸颊,把门关上抱着牛皮纸袋进了屋。
……他会去吗?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是半个月前的岑眠,或许恐惧之余还兴致勃勃地想去尝试改变什么。可是半个月后的岑眠,又不知所措地缩回了他的guī壳里,如果得不到让人失落,他宁可躲得远远的宁可不要。
在大腿这件事上他说不清,也不敢去想,可是当灵医这个决定,曾经让他背负了十年更加罪恶愧疚的人生,重来一次,会改变什么吗?
“嘟――嘟嘟――”私信提示音想起,岑眠被炸得整个抖了一下,才把试用书放回房间,把震动得发热的手机拿出来,睁着眼睛仔细看。
「龙夫人:我快到了,你出门了吗?[爱心]
龙傲天:天!刚才来客人了!我就来!你慢点,要是饿了先吃哈!对不起[大哭]
龙夫人:[可爱]你慢慢来,我不急,路上小心哦。[爱心] 」
……马丹!不想了!先去面基再说!岑眠看着镜子,确保自己仪容得体,才拿起手机和给“龙夫人”带的马卡龙。
……他居然第一次和女孩子面基就迟到了,真是该死呜呜。千万不要讨厌他。岑眠坐在公车上这么想着,还有两个站就要到南城街了,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想到自己钱包没有现金的岑眠提前下了车。
可能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周末这样的时间,银行的二十四小时提款机居然空无一人。
岑眠cha了卡,啪嗒啪嗒地处理着信息,看着上面可怜的余额,想起今天还约去又贵又吃不饱的猫咪饭店,心里在滴血。为了他的头号大天使,愣是忍痛取了整整四位数。
“还是这么潦倒啊,小白。”带着病态笑意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偏僻的街区,一辆熟悉的黑色跑车就停在他身后。
岑眠像是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一样,从头凉到脚,身上不断浮起一片片jī皮疙瘩,这,这不可能。这么想着,岑眠如临大敌地撺着钱包回过头,跑车半降下的车窗里,正是他久违的那张脸,即使戴着墨镜,他也不会认错。
……蒋冽。不,他不是该去警署的吗。不对,今天周末。可是,蒋冽跟着他要做什么,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岑眠的身体仿佛有记忆一般打抖发软,大眼睛里充满恐惧和戒备。
“呵,放心,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急什么?我只是来送人的,小白。”苍白俊美的侧脸,嘴巴勾起一个蛇jīng病一样的笑,腔调是异于常人的yīn狠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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