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阿峥看来,清涵是最大的祸害,这家伙生前就是麻烦jīng,他时常要为了这家伙在山头奔走采药,清涵死了还接着祸害他,让他放不下清涵的死。
但他还是希望清涵能活着继续祸害他,反正他乐意,他开心,他心甘qíng愿。
可惜在有些时候,他就连被祸害的资格都没有。
秦舒笑又道:“那何不合你我之力,擒下此妖,再做打算?”
阿峥倒是想帮他,不过自己去抓自己,这难度好像也太大了一点。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此刻还需从长计议。不过我检查过道友身体,发现你与那妖shòu激战一场,却似乎并无伤口。”
不但没有伤口,而且这个人还很轻,轻得有些诡异。
用阿峥的感觉来说,他轻得简直像鬼。
秦舒笑只道:“有异宝傍身,自然是要有些特异之处了。”
阿峥淡笑道:“是你戴着的那枚古铜戒指吗?”
他轻轻抬手,露出手上一个雕了双龙戏珠的古铜戒指。戒指色调古朴,式样也算雅致,只是戒身太小,和白玉夔龙佩一比就看着有些寒酸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显眼的,看着有些寒酸的戒指救了他的xing命。
可见人不可貌相,妖也不可貌相,就连一个东西也是不可貌相。
但在很久以后,阿峥才明白戴着这个不起眼的小戒指真正的功效是什么。
而在那个时候,他的秘密,秦舒笑的秘密,清涵的秘密,都早已jiāo织成了一块,斩不断,切不尽,成了一个难解难分的局。
此刻的阿峥只是有些奇怪,因为少年承认得未免太奇怪。
他就对我这么放心?竟说出自己有法宝在身?难道你不怕我改变了主意,打爆你的头,戳烂你的心肝,再把戒指给夺走?
这样一想之后,他忽然发现少年是在试探自己。
阿峥笑了,他面上在微笑,心底却在冷笑。
这只小狐狸,差点上了你的当。
他忽然转过身去看着清涵,像是在细细思考着什么。
秦舒笑也走上前去靠近了他,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一本正经的,但阿峥觉得他靠得这么近实在有些没皮没脸。他转过头去后,秦舒笑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这个人身上的确是妖气全无。
但他实在出现得太巧了,巧得简直让人生疑。
而且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奇怪到他一说出口,秦舒笑心中就警钟大作,顿生疑心。
秦舒笑从不相信运气,也不相信太过幸运的巧合。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上天注定什么的就更是可悲可笑。
若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他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只因他的本身就是逆转因果的存在。
那一剑刺伤了妖shòu,也应当留下了一些气息。
虽然微弱,但只要靠得近了,应该是可以察觉到的。
就算这么近还是察觉不到,也可以用别的手段去感知。
阿峥看了半天,忽然慢慢回过头,说了一句话:“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秦舒笑不慌不忙地迎上他的目光,一脸肃然道:“道友请说。”
阿峥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忽然道:
“请问你把手放在我屁股附近是想gān什么?”
第4章 启程
秦舒笑却只是将手收回,面上却仍是坦坦dàngdàng,大大方方地道:“无心之失,道兄莫怪。”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连一点歉意都不想假装,倒好像做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阿峥似的。可见这世上有些人的脸皮就是厚到了极处,刀戳不破,水淹不进,连火也烧不起。
不过脸皮厚一点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不用解释些什么。
而阿峥也只是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回过头去看着清涵,什么话也没说。
清涵啊清涵,为何你的师弟做起事qíng来比你还要出格?
这么一来,他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里掠过一丝幽幽冷意,恰如那冷月悬空,利剑出鞘。
然而那冷意转瞬之间就没了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秦舒笑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寒酸无比的双龙戏珠戒。
刚才他故意用带着戒指的手指靠近对方的屁股,可那戒指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若是对方身上带有剑上的气息,戒指应当会发烫才对。
莫非刚才那样短的时间内,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又或者说,他这次倒是多心了?
也许对方不过是个身份神秘的道人,而不是什么化成人形的妖shòu。至于那张和清涵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或许也是巧合?
若是为了这多心多疑错过了一个真心待人的好友,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阿峥又回过头去看着他,道:“若是想查明清涵的死因,只怕先要从他来这儿的目的说起。”
秦舒笑道:“什么目的?”
阿峥眼皮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直忽略的东西,他只毫不示弱地迎上对方的目光,缓缓道:“你是他的同门师弟,你若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秦舒笑摸了摸手中的戒指,双眸微微敛起,似要避开对方眼中的锋芒。
“我虽是他师弟,但也只知道他出外游历是为炼制丹药。而我以为你和他相处时日更久,会知道得更多。”
炼制丹药?清涵来这里的确不停地在炼药。
可惜他成功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鬼才知道他在炼什么东西。
阿峥又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问道:“你已知道他在炼药却还来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出外游历并不仅仅是炼药这么简单?”
秦舒笑只沉声道:“若是缺乏药材,他又何必亲涉险境?派个弟子替他去取,岂不是更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简直不能令人不服。
可阿峥却忽然笑了,而且笑得极为古怪。
他在秦舒笑面前露出一口圆润润白森森的尖牙,仿佛是在展示着自己的牙齿有多健康似的。
派个弟子来取药倒是省事,可若是来的是旁人,遇到他的时候只怕就没有清涵那般幸运了。
清涵想必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亲自前来的吧?不过他到底在炼些什么药,为何总是不肯让他知道?
阿峥眼神一跳,如窜动的火焰一般倏忽一下光芒大盛。
对了,莫非他的死和他所炼制的丹药有关?
杀他的人是为了他的丹药?
当年的炉顶之内已全是死寂飞灰,就那么一丁点渣滓,连原来的味道也是一点不剩了。
所以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些药材是被毁了,还是被人夺走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在心中暗道:
如果是为了夺药而杀人的话,那清涵要炼的药必定是十分金贵。可看清涵那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炼药高手嘛。他能炼出什么宝贝来?
想了想,他又对着秦舒笑说道:“清涵曾经与我说过他最喜欢两个地方。”
实际上清涵说的是三个地方,但那最后一个地方阿峥是绝不愿意告诉秦舒笑的。
秦舒笑眼前一亮,急忙扯着他的道袍问道:“哪两个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急迫地问阿峥问题,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内心的焦急与不安。比起清涵的死,他好像更在意清涵来此的目的和做的某些事qíng。
阿峥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从道袍上掰下去,然后说出了地名:“是天都山和云枫林。”
还有一个地方是沁水湖,可惜这对阿峥来说也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已陪伴了他很久,而他也会伴着这个秘密逐渐老去,总有一天,他会与这个秘密一起长眠于此。
至于清涵与湖底的秘密有什么关系,他无暇思考,也不愿去想。
因为清涵应该从未到过沁水湖的湖底,阿峥一直看着他,陪着他,到头来他也只是心向往之,而无缘一顾。
但是天都山和云枫林就不一样了。
近在眼前的地方他是管得着的,可远在天边的地方他又怎么能看得见?既然看不见也摸不着,那就不可能知道清涵是否去过那两个地方了。
阿峥忽然想到当年初见清涵的场景,心头又是一跳,像是有谁在他胸前锤了一锤。
在他的爪下,清涵当时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三个地方,当真是他后来所说的有感而发吗?
秦舒笑依旧没脸没皮地凑了上来,一边凑近一边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他下山的时间很少,既然他最喜欢这两个地方,那说不定他自己曾经亲自去过。他可曾告诉你他去那里做过什么?”
被他这么一点醒,阿峥也觉得有些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慢慢地在脑海里浮了上来,汇聚成形。
果然救下这个人是个正确的选择,有些他一个人想不通,摸不透的事,和这个人一起分享之后,就渐渐地清晰明朗起来了。
看来有时候发发善心还是会有回报的。
也许他该考虑以后少杀些生灵,不过那天发狂清山之后,这山间已经没有多少shòu类妖类了。
此刻他只觉得脑中灵花一现,开遍心野,连思路也都被齐齐打开了,便眉间平朗,含笑点头道:“他并未告诉我去那里做过什么。不过既然他应该去过那里,或许会留下一些线索。”
秦舒笑点头道:“而若是我们去了那里,或许就能查出点什么。”
他仍是不苟言笑,但其实已是gān劲满满,眼底的暗霾也是一扫而空。
其实有的时候做起事qíng来,只需要有个方向就可以了。
若是连个方向都没有,那还真是大海捞针,像是于茫茫四野中寻一片落叶,一根枯糙。既没个着落,也没个计划,心里手底都是一团乱麻。
阿峥又道:“清涵的丹房就在玄冰dòng旁的紫竹林里,你不妨去那边看看,我也想去休息一下。”
秦舒笑这便一刻也不停地走了,仿佛是得了财宝似的,简直快要飞起来了。
只是他走出山dòng的时候,才回过头来看着dòng内的qíng景,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去。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阿峥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不过此刻的他却不想呆在dòng内了。这山里自然有更好更合适的去处等着他。
他闪移到了沁水湖畔,静静地遥望着那一湖碧水。
碧玉似的水波清清泠泠,如凝玉凝脂,如明镜瑶光,远远望着,这小小的湖泊,竟有烟波浩渺瀚海森然之气息。晨间水雾奔腾,晚间幽碧沉沉,白日里映着明晃晃的天光,暮色里是酡颜醉色,艳红无边。烟霞异彩,日月辉光皆在此处汇聚。瑶糙琪花,玉树青枝,俱在此间生长。
52书库推荐浏览: 绯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