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要走……我不想走……你放过我……你们放过我……”
王禄终于崩溃,从杨一善身体里猛地窜出,朝门口逃去。
文焘赶紧接过倒下的杨一善,查看他的脸色和脉搏。傅江冲出去追王禄,这样一只恶灵逃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远道惊叫一声,抓起傅江的外套就往外冲:“傅江!你没穿外套!”
傅江回头看他一眼,急匆匆喊了句“不用”,就继续追了上去。安远道愣愣地看着傅江跑出视线范围内,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有几下感觉不是在跑,而是在雪地上跳。
那让他觉得格外寒冷的大雪和寒风,似乎对傅江都没有任何影响。
傅江到底变得有多qiáng?安远道忽然觉得很害怕,好像自己和傅江的距离大得已经没办法再拉进了。
原来一离开他,傅江就进步得这么迅速。他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根本不足以赶上他。
安远道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时已经看不出心思。
他走向屋里,虚掩上门,帮文焘把杨一善抗到沙发上,烧上一壶新热水,找出可以固魂凝神的药水,让杨一善喝下。
他不削于利用他人的驱使之术,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坚定好自己的心智,照顾好傅江的后方。
他陪着文焘守在杨一善身边,听文焘断断续续说起以前遇到的人和事。
文焘经历得太多了,悲欢离合都如过眼云烟,但每每再经历时,他还是容易陷下去。
文焘说他累了,不想继续这样重复着失去的过程。他只想和一个喜欢的人,过一段有限的日子,日子走到头的时候,他可以和那个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何时才能到头。
安远道沉默良久,忽然说起另一件事:“德云寺有一个扫地僧,他能断了我和傅江的前缘,我想也能断了长寿人的天人之寿。”
文焘捏着杨一善的手,眼神沉了沉。
雪屋两公里开外,已经离大马路很近了。王禄逃窜到此,援军赶到。
傅江眼前站着另一个鬼妖军,额头上的小蛇在白色雪地映照下格外诡异。后头一点的位置,还有另一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鬼妖军兄弟,护着王禄。
☆、芬兰雪屋(拾壹)
临近午夜,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
傅江和两个鬼妖军兄弟以及王禄对峙已有一会儿了,但谁也没有动静。因为不远处的大马路上时不时有过路的车辆疾驰而过,赶着回家。
傅江不希望给普通人带来什么困扰,鬼妖军显然也不想太过于招摇。于是双方默契地等着,再过一会儿就要近1点了,那时没什么人,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傅江更在意杨齐山。
鬼妖军已经是没有灵魂没有神志的走狗,他们攻击或是不攻击,全看主人家的心意。傅江总觉得杨齐山――或是其他cao纵鬼妖军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雪点越来越大,开始有了铺天盖地的气势,视线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这时候,马路上已经空旷了有一阵,傅江毫无预警地直接向前冲去,鬼妖军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离得较远的那只先带着王禄往马路上逃去,穿过马路后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中。断后的那只则是发出全身最大的煞气以震慑对手,浓郁的暗色气体包围住了一整块区域。
傅江一边注意着王禄去的方向,猜测那边是否有人在接应,一边将长剑翻手持于掌中,自下而上斜挥而过。
剑锋并没有碰到鬼妖军,但qiáng大的剑气依然伤到了对方。一道大口子划过鬼妖军的前胸位置,煞气自那里往外溢出,鬼妖军也被击退了几步。
接着,那鬼妖军狂bào起来,夹带着冲天恶意扑过来。傅江一边放出气息做抵挡,一边就用长剑趁着鬼妖军靠近之际,做近身攻击。
这样一来,那鬼妖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整个魂体显得破破烂烂,散乱成了一片一片的残躯。
很快,这副残躯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光是靠着一点点魂体的游丝牵连着全身。但奇怪的是,反倒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忽然就收手了,转身朝马路方向逃窜。
傅江知道,恐怕是同伴带着王禄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它也就不需要继续抵抗了。
想到这里,傅江收了长剑,迅速朝前方追去。他的表qíng没有懊恼,反倒看上去颇为满意。从刚才故意用不会很快至死的方式来对付鬼妖军,到任凭它逃窜,都在傅江的计划之中。
杀一两个鬼妖军算什么?杀王禄又算的了什么?他要的是背后的杨齐山,即便不能直接碰上他,或是自己也没法弄死他,但只要有一点点线索,傅江就不想放过。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已经在世间留下太多祸害了,必须有人站出来怼他,起码不能让他暗地里的勾当做的太顺利。
之前所有对付杨齐山和他的鬼妖军的事都是文焘在做,他已经一个人坚持了太久了,总需要后起之秀来接他的活。
杨齐山欠安家和傅家太多,傅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过他。
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傅江穿过已经能见度非常低的马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往前赶。
自从回到原界以后,傅江就没有用过实力,现在全力输出,自然是让人瞠目结舌。前方的鬼妖军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越来越近的傅江,本不应该存在的恐惧感开始滋生。
甚至是更远处应该已经安全了的王禄都感觉到了追杀者紧迫而qiáng大的气息。
“这……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没人能回答他,cao纵鬼妖军的主人没有露面,边上的鬼妖军根本没有心也没有脑子,只是通过本能得知危险正在光速接近。
这里是芬兰土地上万千冰野荒地中的一处,附近只有雪屋孤零零伫立着,随着午夜一过,连过路的车辆也不再有了。
天公作美,大雪覆盖了几乎全部的视野范围,狂风掩盖了可能泄露的惊惧声响。
真是杀人越货、行刺灭口的好时机。
傅江最后一次奋力出击时用上了七成的力气,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
大片范围内忽然横扫过一阵肃杀之气,那是傅江觉醒后qiáng大异常的驱魔师气息,大规模地扫dàng了这块土地上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两个鬼妖军和好不容易出逃的王禄就这么被这股力量扫得就地散了魂体,气也连不起来,瞬间dàng然无存。
躲在暗处的cao纵者也受到波及,傅江能感觉到自己发出去的气息弹回来的反馈――似乎是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内伤。
傅江朝着有感应的方向追去,到了地方,却颇为失望。
那儿有几棵巨大的针叶树,现在已经空无一物,但傅江摸着一处有压痕的叶片,上面还有残留的余温。
这个cao纵者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传送门,一有危险就开溜。还真是小心谨慎。
傅江长出一口气,知道已经追不到了,只能在原地又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新线索,就折回雪屋去了。
好在,王禄还是成功除掉了,也算是他这一趟仅有的那么一丁点收获。
傅江的身影出现在安远道视线范围内时,风雪终于小了些。
雪屋中温暖如chūn,昏huáng的灯光似乎给这栋许久没有人气的屋子增添了一些舒适和温馨的感觉。
傅江推门进屋,安远道从沙发上站起身给他的茶里添点热水,顺便帮他拍掉肩头的雪。
“王禄魂散了。”傅江不确定这对安远道来说算不算令人满意的消息。
安远道笑了,看向傅江的眼神中甚至有明显到不可思议的崇拜:“我感觉到了,刚才雪屋里忽然没有那么浓的煞气了,我就知道你成功了。”
傅江忍不住想勾起嘴角,却又努力压下来:他不想让安远道看出自己被夸奖时控制不住的愉悦感。
更何况这次也不算多成功。
“我遇到了两个鬼妖军,也一起解决了,可惜让cao纵者逃了。”
本来沉默着的文焘一下子有了反应:“看到他的脸了吗?”
傅江摇摇头,文焘又沉默着移开了视线,低头盯他的杨一善去了。
傅江用眼神询问安远道“这货怎么了”,安远道做了个摊手的小动作,勾上傅江的脖子,整个人软软地贴上来:“官人~已经很晚了~我们别管别人了好不好~”
傅江默默咽了口口水:“大师……你这是在玩火……”
安远道做天真样:“我没玩火啊~我这是在玩你你没发现?”
傅江:“……”
一旁的五尺飘了过来,一脸兴奋: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傅江此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瞎眼的”傅江了,觉醒后看鬼跟看人没什么两样的傅江对五尺一贯的恶趣味还不是特别了解:“???”
安远道忽然没了兴致,默默扭过头去,用一只胳膊遮住了脸,内心: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要收留他?
五尺的兴奋劲儿被他浇灭,颇为不满:咦?今天又不来吗?你们已经分chuáng一个多月了唉?唉?唉!
没了兴致的安远道退而求其次,拉着傅江到角落里一扇小窗户。他想,反正已经过了时间点睡不着了,看傅江也挺jīng神,gān脆抓紧时间说些心里话,拉进两人之间的心灵距离。
可惜傅江好像故意避开了他想谈的所有话题,非要说正经事。
“我觉得王禄这事儿挺奇怪的。”
安远道只能顺着他的话头问:“怎么了?”
傅江在斟酌用词:“感觉……为什么水晶缘的时候我们解决的挺顺利的,也没招惹到鬼妖军,这次来了几波了,而且……感觉cao纵者一直在暗地里盯着我们,王禄一走投无路,鬼妖军立刻出动接应。”
被傅江这么一说,安远道也觉得蹊跷:“会不会是王禄对他们有不同的意义?他不是有驱魔师的血统么?”
傅江担心:“我在想……会不会杨齐山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鬼妖军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可能想要更厉害的,最好是有特殊血统的鬼妖军?”
“这种事……能办到吗?越是qiáng大越不好cao控吧,文焘说过驱魔师心智qiáng大很难做成鬼妖军不是吗?”
傅江哑着嗓子:“我一直在担心,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傅家,甚至连坟都要挖空。”
“你的意思是……?”
“杨齐山可能一直在研究我们傅家,或者其他世家,而王禄作为一个有血统但不纯正的驱魔师,很可能是个测试中的半成品。而且很显然,他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的。”
纵然暖气让人不会觉得寒冷,安远道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江哥……”
傅江回味着这个久违的称呼,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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