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道的话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因为傅江狠狠抱住了他,那力道就像要把他整个人按进自己的血ròu里去。
“傅江?”安远道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不确定自己感觉到的颤抖是傅江哭了还是怎么。
“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动。你让我们傅家人有着落了。”
多说了些心里话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自然。此时,他们背靠在窗户上,相互闲聊着许多以前的琐事。
岁月在记忆中留下很多有趣的痕迹,不一定重要,却总是忘不掉,偶尔提起来,你会发现不只是你,就连故人也一样记得。
所以和一个老朋友在一起说些过去了的事qíng也是很难得的一种体验。
“我还记得秦佑被害妄想症发作,非要说他上铺那哥们儿晚上爬下来想上他。”
“噗,我也记得……后来那哥们儿死活说自己是做零的,绝对没有要上他的意思。”
“真看不出来,他那么五大三粗一人……”
“这叫反差萌,你不懂。”
听墙角的文焘:“……”
天色更黑了,浓墨一般包裹住整栋孤零零的雪屋。天空飘起雪点子来,温度倒是没那么冷了。文焘有点担心地看着门口的小路,杨一善还不回来。
安远道觉得气氛好极了,是时候祭出他的终极武器了:“江哥~~~~~我有点儿困了~~~我们去chuáng上窝着吧~~~”
傅江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了被追的满足感:“你先睡吧,我的chuáng还没铺呢。”
“铺什么chuáng啊,你嫌弃我的chuáng还是怎么的?”安远道不开心了。
傅江无奈:“安大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不是qíng侣了?朋友有随便睡一张chuáng的吗?”
安远道挺直腰杆坚持己见:“有啊!”
听墙角的文焘和凑热闹的小鲁五尺:“……”
没能成功诱拐到傅江的安远道窝在自己被子里生闷气。
他就不明白了,刚才抱都抱了,为什么不能再爆一爆呢???
进而回想起这次傅江回来后的表现,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更胜从前,而且变得那么qiáng大,对他来说需要符纸才能勉qiáng应付的恶鬼,傅江好像只要轻轻松松一剑就能解决。
“啊啊啊~~~~~我好菜啊~~~~~”
“远道?你说什么?要拿什么东西吗?”傅江跑来关心安远道。
“没有!!!你走开!!!”
不明所以的傅江:“???”
彻底入夜后又起了风,文焘掐着表,觉得qíng况可能不对劲了。
“我看这个时间小鬼还不出来,估计是昨晚已经肃清了,我们今晚就引王禄出来。”
傅江皱了皱眉:“怎么引?用冥香之类的吗?”
“不,一般的法器和材料对驱魔师血统起不了作用,我们用傀儡。”
“傀儡?”这下连已经躺下的安远道也起了兴趣,撑起身子来问。
文焘拿出一块薄木头片雕的人形板子,咬破手指在板子上用血写下一个人名。
“这是害得王禄家破人亡的那个恶棍的名字,正好用来做成傀儡,引他出来。”
说话间,房间里已经起了变化,巨大的怨气冲天而起,屋里凭空生风,恶意肆nüè。一个带着紫黑色气体的气团自铁丝chuáng上慢慢浮现出来。
“你――纳命来――你――纳命来――”
王禄因怒气而力量bào增,已经是ròu眼凡胎可见的鬼魂形态了。正好开门进来的杨一善呆愣愣站在门口。
“什……什么qíng况……?”
☆、芬兰雪屋(拾)
杨一善刚巧走到大门口,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纪念品,尚显稚嫩的脸上裹着风雪来带的薄薄一层白霜,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王禄瞪着空dòng的双眼扭头看他,脑袋侧面的太阳xué位置有个不大的血窟窿,焦黑了的ròu在dòng口若隐若现。
杨一善就看着这样一幅诡异的“烤太阳xué”画面,脚一软,无声地滑了下去。
文焘反应过来,正准备要绕过王禄去门口把晕了的杨一善拖进来,哪知王禄忽然弓起身子,冲着杨一善倒下的位置就是一个力量巨大的俯冲,最终附在了他身上。
“一善!”
方才还软脚虾一般倒在地上的杨一善此刻脸色已经成了惨白,僵硬地从地上撑起身子,瞪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诡笑着望向屋内众人。
“杨一善”开口说话了,一开始还有些不顺畅,不过很快它便适应了久违的活人身体:“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安远道试图和它讲道理:“王禄……王禄你冷静点。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哈哈哈哈哈!”王禄似乎比刚才还未附身时更加疯狂,借着杨一善这具鲜活的躯体咆哮起来:“我只想守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你们来赶我走!你们要把我赶出这个世界!你们没有恶意?那谁他妈有恶意?!”
安远道紧张地靠近了些:“我是个灵媒,我可以送你进轮回的,只要你别再伤人了,我可以让你重新转世投胎……”
“我不要做人!做鬼挺好的!我现在这样多好!想去哪去哪,不会饿,不会冷,不会再害怕……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重新投胎你就是另一个人了,就可以有新的生活,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哈!那你保证我重来一次就不会再失去?不会再被人害死?不会再担惊受怕?你们这些恶心的活人,别给我擅自替他人做主!我就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你凭什么赶我走!”
“可是你在害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这样和之前那些害你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安远道也来了脾气,吼起来。
傅江看着癫狂状态的“杨一善”,知道它已经被恶意侵蚀地失去本心了,根本不再是心智健全的人,而仅仅是个恶灵罢了。
这样的恶灵不可能再理解活着的意义,也没有了分辨善恶黑白的能力,安远道说什么都没用。
看着急切地想要说服它的安远道,傅江只能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
“杨一善”再次开口,语气嘲讽带着刺,到最后简直是在发泄:“他们是无辜的,没错,那我呢?我何尝不是无辜的!我的家人何尝不是无辜的!凭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他们却能过好日子!我可以让他们痛不yù生!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去过好日子!”
一直没说话的文焘此刻把安远道往后一拖,手中已经拿出了符纸和一小截短刀。短刀锋利异常,散发着粼粼光芒,像是水波拂过湖面晕开的样子。
那是一种专门透过活人的身体直刺灵魂的法器,用来对付这种被附身的qíng况。
但王禄并不知道这把短刀的特殊作用,它还在疯狂地嘲笑着这些伪善的活人:“说什么无辜,你们还不是为了要杀我连这个小鬼头也打算一并杀了?你们和我又有什么两样?我们都一样!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都一样!”
傅江皱着眉头伸手想要去拦住已经快要冲出去的文焘,却被安远道截了下来。
傅江略微吃惊地看向安远道,只见他神色淡漠冷静,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急切和不甘心:“你别拦他了,王禄已经恶化地无可救药了,而且……它也沾染了太多罪恶,回不了头了。”
“远道……你……?”
安远道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qíng绪,却让傅江莫名心疼:“之前是我想差了,我以为还能挽救,其实……我既然有天赋技能可以给人再活一次的机会,就应该用得更负责任些,什么人值得什么人不值得,应该是有分别的,不然公道何在……”
文焘也没有再直接去和王禄拼,而是停在原地。
之前安远道没有同qíng鬼妖军他可以理解,那次的qíng况对他而言容易些,毕竟鬼妖军已经彻底不再和前世之人有任何联系,只是主人的一个杀人机器而已,也看不到它生前种种。
但王禄不同,王禄有着可怜可叹的冤屈,同时也还尚存着作为人的记忆和神志。
文焘一边盯着王禄,一边侧过头来看着安远道:“你今天倒是挺果断。”
安远道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历来挂着不忍的脸上此刻尽是坚定:“我只是找到了自己想追求和坚持的。世上一切滞留下来的冤魂怨鬼们,愿意入轮回的,我一定送它们重头再来,自己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再犹豫什么了。”
文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傅江,傅江不明所以。
此时本来一直在找文焘的弱点,准备出击的王禄终于忍不住扑了过来,文焘迅速抬起短刀抵挡,但还是被王禄的杀气bī退了两步。
有着驱魔师血统的王禄死后又被怨气成日里熏陶着,此刻光是它散发出的气场就带着不小的杀伤力。偏偏他还附在杨一善身上,傅江再qiáng大,也因为怕伤到他不敢出手了。
一时之间,雪屋里众人不约而同紧张起来。眼下的qíng况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本以为只是有一点血统而已的王禄根本不足为惧,却没想到连累了本来与此事无关的杨一善,还使得他们自己陷入了被动。
文焘看到杨一善的脸部开始出现泛红的症状,心头一紧。
王禄到底不是凡夫俗子,它对于活人ròu身的伤害是巨大的,而现在看起来它也不打算离开杨一善的身体,只会等杨一善的阳气被它耗光……
接着它很有可能会附上安远道的身,而杨一善就此被它吸gān,成为gān尸一具。
想到这里,文焘知道已经没办法再等了,拼了百年修为也要把王禄从杨一善的身上给拽下来。
文焘奋力往前冲去,同时提起了短刀。“杨一善”瞪着通红的眼睛,周围升腾起一股紫黑色的气体,迅速环绕了他。
那层紫黑色气团如同是保护罩一般,文焘一靠近就觉得呼吸困难。但一看到杨一善qíng况不好,就想咬着牙继续向前。
但到底文焘只是ròu体凡胎,抵挡不住煞气的危害,没走几步就已经脸憋得紫红紫红,喘不过气来。
傅江忽然将安远道又往后扯了一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自己小心”,就长剑都不拿直接冲了上去。
临近“杨一善”,傅江忽得抬起手来,手掌周身已经流淌着纯正的驱魔师jīng气。一掌劈下,正中那团紫黑色煞气。
随着掌风扇下,王禄的保护罩就这么土崩瓦解,煞气四散逃窜开,很快就失了形体。王禄这才露出恐惧的眼神,朝门口退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不放过我?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文焘眼中没有了温度,跟着“杨一善”的脚步一步步往前bī近:“是你不放过你自己。如果你早早入了轮回,就没有今天这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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