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推门,一路七拐八拐带他们到了另一间屋前,然后冲他们摆了摆手准备回自己的小院。要说她的小院看上去,明明离着这儿有不少路,可是不过他们眨眼瞬间,三娘已经入了门。
蔺言带着冉雍推门而入,冉雍的神qíng比刚刚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偶尔有些愣神罢了。蔺言在他手心里虚虚一握,他也毫不在意。
蔺言只能带着他往屋里走,平心而论三娘带他们来的这处比她那还大些。只不过院里种的是两颗大的惊人的桃树,枝条像是被人修剪过,虽然延伸的极长,却不影响院里采光。
踩着青石向里,屋内土炕横跨,角落里一张小几。炕头边是合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屋外的风仍有些冷冽,屋内的被褥却gān燥带着暖意,莫名让人安心。
蔺言喊了冉雍两声他才回过神,两人合衣躺下时,稀稀落落的雨水打在窗上,这种天气睡觉再好不过。冉雍却陷在了深思中,半晌后他微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蔺言说话。
“这三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看上去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却也算是同塌而眠。蔺言手枕在脑后,看着乌黑的大梁:“她啊。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和白泽有些渊源。”
若说白泽,长居昆仑山,可人言,浑身似雪。同时有极少出现,除非凡间有圣人现世,才会奉书而至。通晓万物,可谓无所不知。
也许是漆黑一片的环境下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里警惕,冉雍听着耳边的雨声道:“三娘虽然看上去有几分本事,可是又怎么能和白泽扯上关系?白泽是曾应huáng帝所求作鬼神图鉴的神shòu祥瑞,但是这三娘看上去不过修为平平。”
蔺言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隐隐泛出一点异色,他翻个身看着冉雍。冉雍视线本落在窗外叮咚落下的雨滴上,被他的灼热的视线引回屋里,只试到手上微微一暖。不知何时,蔺言已经伸手同他十指相缠。
冉雍张了张口,脑袋里却始终盘旋着三娘的那句话:‘据说他死时望着北方,怎么都闭不了眼。’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泛凉生疼,大抵是这种心理让他格外的有些脆弱,因此对蔺言安慰的举动也只是听之任之。
蔺言声音轻道:“传说山川灵脉上养育了一只昆仑胎,这东西和琥珀胎不同。不是人为,而是天地所育。白泽要虽记录天地万物,但是昆仑胎,他虽然知道,却不曾见过。所以他寻了天地灵气最盛的地方,日日等待。过去几百年后,山脉中总算有了一个婴儿的雏形,它日日疯长吞噬灵气,不久后化作一女子。这女子同白泽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多了些许念想。”
这便说通了,怪不得三娘动也没动那谢华便没了踪影。昆仑胎为灵气所长,想要cao纵山川地动,应当是再轻易不过。
“那……白泽知道吗?”
蔺言无声笑了笑,脑袋里记起一张面无表qíng的脸,“应当是知道的吧,这世间还没什么他不知道的。要是他也有心,如今就不会剩她一人在这。只是瞧她,似乎也没死心。”
只看各自的造化罢了,若说三娘痴,可是qíng之一字,并不会因为你等的时间长短而有所改变。很多时候或许你真的很好,可是到头来,也只是场空。
冉雍听着耳边沙沙雨声,屋内他们两人呼吸jiāo替,恍惚间有种难言的默契。就像他一直心心念念,挥之不去的那个人,如果他还能活着,大抵也就如此吧。他神色倦倦,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只觉得内心从未这般无助过。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敲的窗户上多了层迷蒙水汽。而那满树的桃花,也在地上落了细密的一层。这一瞬间冉雍却突然觉得,若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间小院,没有其他烦心事侵扰,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蔺言的体温一直暖融融的传过来,他盯着透着些微光亮的窗户。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院子里有一处比其他的地方更黑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光线遮挡了起来。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各路鬼怪登门应算平常,他掀开薄被准备去查看一下qíng况。
蔺言笑着揉了一下他的手指:“一起去,我还怕把你丢了呢。”
竟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冉雍眼神晦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他和蔺言,到底是谁更依赖谁了。
小几上备着两把油纸伞,看上去是有些年份了,撑开后伞柄是一整节被摩擦光滑的紫竹。两人慢步走到院落一角,见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贺知庭。
那个按照他们推理,应当算作不存在的、虚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水煮青蛙,老夫老夫日常1/1
小天使们晚安~
☆、三十八章
赵齐云是个医生。准确的说,她是业界最好的jīng神科医生。今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自己的病人。
咚咚咚――
门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护士进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赵医生,53号chuáng还是不配合。”
53号chuáng,让她想想。是那个有点婴儿肥的姑娘,还是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小男孩,又或者是那个一直看着窗外的老人家?
她拿起病历边翻边走,圆润的蓝色笔身在指间转了一圈。赵齐云在推门之前终于记起了她的这位病人,53号chuáng。她脸上的笑盈盈和善,就连眼角绵长的皱纹都透出一种历经时间后,弥久香醇的亲切感。
这是她们的职业道德,而她是最最顶尖的医生。赵齐云想到这,脸上的笑越发真诚。
“闵夏,你为什么不配合治疗呢?”
在赵齐云坚持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闵夏终于从chuáng角挪出了一点。这无疑给了赵齐云莫大的信心,她一边继续和闵夏说着话,一边示意护士上前给她注she药物。
不过很可惜,即使在和她说话的同时,这个看上去有着两个酒窝的孱弱姑娘也没有放松警惕。护士只要稍有动作,她就立刻停止说话,用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护士。让人无端发毛。
赵齐云只能暂时放弃给她注she药物的想法,先放松她的警惕。
“你已经入院三天了,你看现在大家都对你很好。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闵夏神经质的抬头又低头,忽的跳上病chuáng瑟瑟发抖。赵齐云被她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闵夏紧张的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
嘘!
“他们快来了,你出声,他们就会找到我啦。”她的神色一片惊惶,倒是不像在说谎。
赵齐云见状也压低了声音:“你别怕,他们找不到这来的,你和我说说他们是什么样子。我帮你打跑他们。”
闵夏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不行的。只有他才可以,他来了我才不会被抓走。”
他,他是谁?
赵齐云想了想闵夏平时没有任何攻击xing,因此也没有穿束缚衣,她不过是有些妄想症罢了。赵齐云只当她又是犯病了,而她是最最顶好的医生,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她声音放的更轻更柔:“那我们一起等他,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抓你呢?”
闵夏的眼中有一瞬的茫然,可是很快又迸发出坚定的神色。她掀开病chuáng上的被子躺了进去,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是不太满意这样,又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圆滚滚,看上去无比稳定安全的球状物。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般来说,其他医生是没有了解这些病人胡说八道的心思的。但是赵齐云不同,她兴致盎然的顺着闵夏的话说下去。
“是什么秘密呢,可以告诉我吗?”
闵夏笑的有点古怪,“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到时候他们也会找上你的。”
赵齐云哪里会信这些,只当闵夏犯病的劲还没过去,她无意和闵夏兜圈子,闵夏却主动靠近她贴在她耳边道。
“我发现我们相信的那些,都是假的。”她咽了一口唾沫,见赵齐云不信,于是愤愤的继续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生来就会有善恶,这个善恶的定义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们所认为的正道主流是善,可是谁知道我们不是错的呢?主神把我们放逐到了这,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恶才是主流。我们一直以为的善都是假的,我们只有自相残杀到结束,就会早早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想法倒是有很意思。赵齐云被她绕晕了,还真的愿意附和着听她说下去。
“可是主神又不想让我们这么早的结束痛苦,所以他一直把这个秘密藏起来。但是这个秘密啊,被我发现了。”
说到这,闵夏止住了声不肯再说,任凭赵齐云怎么威bī利诱都不愿再多说一句。在赵齐云的诱哄声中,她的眼中升起怀疑。毫无疑问,她又犯病了。这一次赵齐云被她归于敌方。
赵齐云见她缩回被窝里不再出来,施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满头银丝。她是真疯魔了,居然会真的去考虑一个疯子的话。临出门前,闵夏从被窝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两个小酒窝深深的浮现在嘴角,一双眼睛清亮bī人。她几步跳下病chuáng扒住要合上的门。
“不过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她的动作止住了赵齐云关门的动作,趁机飞快说道:“因为我会创造出一个人,到时候她替我呆在这,我就可以逃出去了。”
她说完又几下并一步的飞似的回到chuáng上,边跑边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
赵齐云摇摇头拿出她的病历,又在其中一栏添上了被害两个字。在闵夏住入医院的第三天,她的夸张妄想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出现了被害妄想。不过也有可能她一直有被害妄想,只是她的家人没有发现这一点而已。
等赵齐云走后,闵夏一掀被子呼呼的喘气,她抱着面前的一团空气:“我把她骗走了,你别怕,她今天就会被盯上的。”
见面前的空气不说话,她有些慌张:“你别不理我,你不是很怕她吗,你别怕。今天我让她摔断腿,她就再也不会来烦你了,贺知庭,你和我说句话呀!”
贺知庭,贺知庭。见他始终不说话,闵夏嘴角弧度愈低,她瞳孔剧烈收缩,一口好牙被咬的发出咯咯声。赵齐云走时太匆忙以至于病房的门没有关严,倒也算是方便了闵夏。
走廊里赵齐云悠悠的准备下楼回自己的办公室,要是能泡上一杯茶应该是再好不过了。她想到这心qíng大好,就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而她身后闵夏料准了时机,猛地发力将她撞下了楼梯。
赵齐云年纪已大,被闵夏来这么一下定是有去无回。可是闵夏暗自高兴着,以后贺知庭再也不用害怕了的时候。落在楼梯下的护士一声尖叫捂住赵齐云涓涓流血的后脑勺,闵夏忽然发现她轻轻的、轻轻地睁了一下眼睁开的眼睛里掩映着对她的讥诮、不屑。
闵夏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是的,贺知庭说的是对的。她好可怕,这个医院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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