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苏城寒的表现镇定得有点不同寻常……
说到底,知道了苏城寒到底与他有什么纠葛之后,苏城寒的意义与他而言就变得很是复杂。
危亦桐朝他伸出手,他伸来的手gān净清瘦,分明是练剑的手,却白皙修长。
危亦桐抚上苏城寒的额,指尖一丝丝拨开他额前碎发,复又停留在脸颊处细细摩挲。
苏城寒没有说话,或许是有点痒,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避开。就只是静静地望着危亦桐。
一切仿佛时光回溯。
破庙屋檐下,小小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轻轻抚摸着他的毛发。外面正下着大雨,风chuī得急,少年望着雨幕发呆,怀里的小狗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睁着浅色的明亮眼睛和他一起呆呆看着外面的雨。
后来那青衣少年肆意纵剑,剑光飞扬,凌厉无匹。剑锋之盛,谁人敢近?也唯有一双安静的眼一直注视着他,专注得仿佛在看天地世界。
再后来,隐藏灵力,浮欢楼上说书为乐,纵qíng讲述,高谈阔论……每场说书,都有一人一身月白衣袍,端坐无言,依旧是用这样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和眼前的一切帧帧重叠。
危亦桐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qíng绪,从心海中瞬间奔汹涌流,就像是汛期的江河,冲破了栅栏。
说不清、道不明……
不似欢喜,不似痴缠,亦不是厌烦无奈。
只觉得事qíng貌似远超自己想象的麻烦了……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他最后如斯说。
话音一落,危亦桐没有给苏城寒留下充足的回答时间,直接快速地将另一只手里的一块令牌举起:“开!”
一道黑色的光柱投下,罩住了苏城寒。
无数充满怨气的尖锐哀嚎传了出来,戾气之重,几乎又要勾起危亦桐心里的魔念。
镇定心神,才压住心里的bàonüè,危亦桐抬眸看向光柱里的苏城寒。
四目相对,苏城寒俊逸的眉眼染上暗色,明亮眼眸如同琉璃,平淡如水的温和因为黑色的光柱显得有几分死寂。
光柱里的人影慢慢黯淡,此时若是开口,还能说出一两句话,苏城寒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光影完全消失,除了无尽的哀怨和仇恨,什么也没有传出。
危亦桐握紧手里的钥匙――那枚令牌,突然扬起唇角微笑了起来,笑容浅淡却有几分疯狂和嘲讽。他盯着苏城寒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墨色眼眸暗沉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苏城寒……”
他轻轻低喃这个名字,轻柔得仿佛在呼唤qíng人,音色却稍稍冷若剑刃。
“你的那双眼睛其实也挺讨厌的啊~”
――――――――――
光柱散去,苏城寒的身形出现在一片石林中。
只见这片石林一眼望去不见尽头,林中巨石千形万象,状态百般。有的像一面巨碑,直cha云宵,有的呈圆形,如星辰般大小。更有的类似各种怪物,张牙舞爪,形状怪异。偶有糙木生于其间,也是稀稀落落。
一道暗影闪过,飞速扑向苏城寒。
苏城寒的浅色眸色突然浮现血色,如同红色的琉璃,美丽中带着邪意。
那只素来拈符的手准确利落地掐住了偷袭的那道黑影来者的颈脖。
眼中血色散去,浩dàng如仙的道门灵力涌现,虽然被阵法镇压,也依旧可观。
清澈gān净的眼眸注视着眼前之人。
苏城寒歪歪脑袋想了想。
然后暗无天日的深渊中,他仿佛把一切当做游戏,好似猫戏老鼠一般,将手一点一点收紧。
“咳咳……道魔双修?你……你个……疯……疯子!”
那家伙呼吸困难以致身体不自觉抽搐,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可不是疯子。”一个懒散的声音沙哑地从远处悠悠传来。
苏城寒忽然松开了手。
偷袭者全身脱力láng狈无比的趴在地上,费力地大口大口呼吸混着血腥的新鲜空气。
“虽然自古以来尝试道魔双修的人都是先疯后残,但他是例外。”
声音似乎近了点。
“开阳……”趴在地上的人突然瑟瑟发抖起来,艰难撑起身子仿佛想逃离这里。
“哈哈,dòng明,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十年,怎么才来找我呢?”一袭黑色素衫的身影出现在石林中。
一步,两步……
地上的可怜家伙好不容易平复了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只手再次伸了过来,像拎一块破布一样将他拎起来。
只见那黑衣人俊美绝伦,英挺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长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懒散而又不羁。
偷袭者的双手无力垂下,没了任何生息。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而绚烂。
“生命啊,就是这么脆弱。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点,还玩什么呢?直接解决了就是。”
“带我去吧。”苏城寒无波无澜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一边沉寂,如同木偶。
“这么急做什么?许久未见,你不和我叙叙旧?”黑衣人随手把那偷袭者往旁边一丢,也不在意苏城寒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dòng明星也称左辅,乃是开阳之伴星,我们难道不该亲近亲近?”
苏城寒平淡道:“你不是开阳了。”
“我被关进了罗夏渊,圣主大人就把开阳的位置给了别人?”黑衣男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不过很快他又舒展开眉头,笑道,“无妨,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就叫开阳。”
苏城寒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淡淡应了声:“哦。该走了。”
“你真是个漂亮的木偶,呵呵,虽然隐元那家伙也是不错的木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身上比他多出了什么……”黑衣人一点也没有被忽视的自觉,依旧唠叨个不停,顺便转身带路,“算了,跟我来吧,十年了,我魔门的准备总算到了最后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国古代把大熊星座中的七颗亮星看做一个勺子的形状,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北斗七星。从勺柄数起第二颗,就是大熊座ζ星,中国古代称为开阳星。开阳,北斗七星之一,大熊座之星。仔细看看它,会发现它旁边很近的地方还有一颗暗星。这颗暗星叫大熊座80号星。古人看它总在离开阳星很近的地方,就象是开阳星的卫士,就把它叫做辅。开阳星和辅构成了一对目视双星。开阳实际上是七颗星组成的聚星。开阳星的伴星名为“辅”。是第一颗被认出的双星。光谱观测进一步表明,开阳实际是两对双星互相环绕组成的四合星系统。
☆、当年与君共浮欢
21.
仿若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地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未央湖上清风徐来,波光粼粼中渗出南域特有的淡雅。
傍晚时分,蓬芷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浮欢高楼之上,凭栏而望。
“师兄啊,你能不能快点把危亦桐那家伙带回来,再在外面瞎晃悠,我可兜不住了。”
危亦桐叛出道门清玄殿加入魔门守墨宫后,都是由蓬芷负责监督危亦桐,定时汇报行踪给守墨宫,以防他和清玄殿仍然有联系。
然而……前不久天辰九星齐聚,圣主不知是什么算盘,居然只是糙糙了事便是散场。仿佛天辰九星的齐聚是在遮掩什么……
从守墨宫出来之后,危亦桐留下等待苏城寒,蓬芷也没有阻止或者跟随,导致蓬芷已经开始乱编危亦桐的行踪了。
极yīn之时将近,魔门开始在五域中活跃起来,这么下去,真的瞒不住了。
忽然,蓬芷一怔。眼神一凝,桃花眼里微波流转,映出一道人影。
青衣身影立在湖畔这绯芒霞光中,那一片青色溶于其中,分外鲜明却无违和感,似乎周围华景本就是为他而生的。
人说未央湖秀美无双,此时看来所谓的无双之景也不过是他的陪衬。
那身影仿佛微光中凌云挺立的苍翠玉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凛然桀骜中又多一丝淡然。
蓬芷叹了口气,轻唤出那人的名字:“危亦桐……”
“终于回来了……”
给这人打了这么久的掩护,心好累啊……
危亦桐似乎察觉到蓬芷的目光,微微抬头看来。
见到是蓬芷后,他漫不经心地向蓬芷那边点了点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着未央湖面。
蓬芷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这是……在gān什么?这么伤chūn悲秋的画风,还真的不适合那个危亦桐啊?
还有……好像少了一个人?
蓬芷反身朝楼内走去,直接下了楼梯,往危亦桐那边赶过去。
背影是绯色之中的幽青,冷淡疏离,沉默中传达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韵。
蓬芷凝望着那道背影,犹豫一瞬,最后还是未曾靠近。
“……怎么不见师兄?”
他停在三四步之外,踯躅不前。
危亦桐脸上是何表qíng,蓬芷不知道,他只听到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中透着犀利的凉薄。
“他现在,在罗夏渊。”
蓬芷脸上浮现微微的错愕,继而展颜一笑,斜眼一瞥,眼尾略弯向上翘,随意道:“吓死我了。亦桐你可真不够意思,这种玩笑也能乱开?!”
危亦桐轻笑一声。
“呵。”
仿若琴弦一拨的突兀。
蓬芷只觉得心头一惊,眼前的危亦桐在他眼里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危亦桐微微偏过头,回首看过来,瞅着蓬芷,下意识手里做了个摇扇的动作,却蓦然意识手中已空,自嘲一笑,怔怔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后才把手放下。
“怎么?一脸‘我不认识这家伙’的表qíng是什么意思,我才离开七八天呢,就不认识了?”危亦桐抬眸看着蓬芷调侃道。
这才是蓬芷最熟悉的危亦桐,浮欢楼上的说书先生,嘻笑怒骂随心所yù,高谈阔论笑看风云。
不知为何,蓬芷丝毫不觉得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心里的不安反倒是愈演愈烈。
“危亦桐,”蓬芷垂下眼眸,避开了危亦桐的目光,“我师兄呢?”
危亦桐彻底转过身,与蓬芷相对而立,语气稍显调皮轻快:“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这语气神态,明明就是自己最熟悉的危亦桐。但就是不对啊……
蓬芷茫然抬头。
他知道危亦桐本是个复杂又矛盾的人。有着不同的过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一面。
他不是师兄,那“溯萧”于他不过是纸张上的一条条qíng报,这人如何光风霁月,也与他蓬芷无关。
唯有这个危亦桐……
是他自以为熟悉的一面。
可……
“罗夏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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