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三番下来,他对这类人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有了不小的经验。
少年猛然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呼吸。
清玄殿的几个弟子看到来的是个瘦削少年,也没怎么在意。
“小子,到这边来。”有人笑着和少年打招呼,“你看到是什么妖怪了没?”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
对方也不介意,依旧是笑笑:“应该规模不大,我们几个足够了。”
“真是麻烦,这世道也太乱了吧?这是最近第几批血妖bào动了?”
“似乎只有我们东域出了这样的事,东玄长老已经向中域报告了,不知钦天城会是什么反应…”
“唉,先解决眼前的事吧。血妖喜欢袭击的都是郊外,在我东域怎么专挑人烟聚集之地,真是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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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窗外chuī进来,烛火摇摆不定,连带着烛影也晃动起来。
忽然不知何处起了一阵大风,猛地chuī灭了烛火。
一缕淡烟从蜡烛火芯处袅袅溢散开来,房间一暗,朦胧月光笼罩室内。
危亦桐恍惚回神。
几缕镂窗疏漏下的月光笼上桌前,将他的脸带入逆光中,虚化了半边脸上的神qíng。
房内一时间悄然无声。
当初的那几个清玄殿弟子一个也没活下来。
因为那次的规模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当年那些弟子的疑问,他串联种种回忆,终于在此时猜到了缘由……
因为他带着苏城寒在往人烟聚集之地走啊……
懵懂,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危亦桐将手里的纸细细折叠好,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一物,正是苏城寒所赠魔门功法――《北辰真解》。
“混沌……”
危亦桐并没有直接翻开书册,也没有起身点灯,反而是不知所谓地低声喃喃自语起来。
声音在夜色中莫名染上几分凉意。
他把这张纸夹在了《北辰真解》之中。重新收好书册,起身走到窗前负手仰望夜空。
一双黑眸闪过冷冽的光,幽深曜黑的瞳孔深处弥漫出一阵bī人的杀气。
魔气肆意流露,俊逸的脸庞被衬得三分邪意七分桀骜。
“yīn阳混沌……道魔双修……原来如此……”
☆、混沌无道亦无魔
25.
月白色的锦袍gān净无尘,在这般昏暗之渊最是扎眼――更何况他脚下踏着是一片血水铺就的路。
苏城寒一言不发,若只看他漠然的侧脸,可以说这人显得有几分乖顺无害。
鲜艳的颜色像是一股刺目的焰流蔓延,绯糜的血液在脚边流淌开来,一路蜿蜒、延展。
却是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这人gān净清透的气质。
这番浴血的纯白,矛盾而震慑人心。
黑衣的开阳抱臂站在他身后,懒洋洋地眯着眼,大大方方地打量着。
眼前这人的qiáng大之处,正在于这种万事无沾的专注与纯粹。
yīn暗不能侵染,光明不能普渡。
这就是混沌啊……
――――――
白衣人身姿秀雅,步履似闲庭信步,有着平淡如水的温和。
但把他当做软柿子的妖怪们深深认识到人类词汇的博大jīng深,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一路过去,这人展露出的凶残简直……
“不对!我们根本没有主动冒犯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终于有妖怪绝望的嘶吼出来。
罗夏渊里纷争不休,却从来没有出现这种qíng况啊!
罗夏渊关押的大多是作恶的血妖或者魔门之人,弱ròuqiáng食是这里的准则。
一般有了新的囚犯,会有妖上去试探进来的人的水准,最后判断是臣服还是奴役。
可是过了试探期,还在主动捕猎血妖的,这种犯了众怒的举止,千百年来从未有过。
苏城寒闻言抬眸看了说话的妖怪一眼。
他歪歪头,想了想,神色有几分天真,话语很是认真:“因为我需要你的血液。”
一双幽寒不见深的眼眸,偏偏gān净又清澈。
这妖怪不由全身打了个寒颤,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你……简直就是疯子!”
“他明明在很认真的回答你问题呢。”
开阳在一边忍不住低低笑了出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浅色如同琉璃的眼眸中无波无澜。
他好像半点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
风刃环绕周身,随意散开。
忽然一只黑狐蹿了出来,挡住了风刃,受了风刃一击后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它该是已经重伤无法维持人形的妖族,即便如此,它也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固执地挡在苏城寒面前,一副守护的姿态。
苏城寒与这只黑狐对视起来,风刃诡异地沉寂下来。
开阳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城寒,出声道:“怎么?”
苏城寒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便默默转身,迈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开阳不以为意,反而慵懒地笑着说道:“看看,这就是我更欣赏你的原因。隐元和你的区别,或许就在于你身上仍旧存在意外这种东西。”
苏城寒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离开。
开阳挑眉耸耸肩,转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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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一身白色的皮毛染上血色和泥土,láng狈不堪。
它死死地咬住白发女子的裙角,把她往一个方向扯。
这力道对于女子来说根本不足一提。
“喂喂,我知道我貌美如花很受欢迎,但是你这小家伙也太热qíng了吧?”
她抬脚不费力地甩开小狗,莫名其妙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小狗几个跑跳,重新扑了上来,还不死心地重新咬住裙角,依旧是往那个方向扯。
“看你有几分灵智,气息纯净,估计也是个月妖,看在你没有恶意的份上,赶紧离开!”
再一次甩开小狗,女子直接掐诀御剑,正要踏上剑身。
忽然一股苍莽的气息升起。
无始无终,无yīn无阳,仿若宇宙初开。
女子要离开的动作停住了。
小狗趁机再一次咬住她的裙角。
“原来是你……东域的麻烦也是你一年前泄露气息造成的吧?你知道我是谁,居然还敢来找我,在我面前泄露气息?”女子冷笑一声,不满地嘀咕着,“师兄倒是在找你,可惜我不是师兄……”
小狗急切地扯着她往一个方向用力,用力过度,扯破了一角,直接重重摔了出去。又爬起来扑过来……伤痕累累,固执中显出一种狠戾。
女子被它这副模样惊到了:“诶,我是你师叔没错了,但是……你也太热qíng了吧?”
小狗固执地扯着,女子疑惑地顺着它的力道走了两步。
小狗立刻松开,飞快地向那个方向跑了出去。
“喂,你去哪儿?师兄还在找你呢!”
女子无奈地跟了上去。
……
挥剑斩破血妖的围攻。
女子好奇地打量着抱着小狗的少年。
这少年赫然没把小狗当做普通的小动物,正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它:“这里很危险,逃开了还回来做什么?”
原来是来求救的……
“咦?”
女子轻轻叹了声,忽然在少年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一道白光注入少年体内,女子身上的佩剑忽然轻颤起来,发出一声清凛剑啸。
“居然是天生剑心。”
少年不解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
黑衣白发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明眸善睐,顾盼间华彩流溢,淡雅处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我是清玄殿当代大祭司――灵纤。小子,做我的徒弟怎么样?包吃包住又有本事学。”
――――――――
“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徒弟了!乖徒,按规矩我得给你取个道名,就叫……就叫溯萧好了!”
“我清玄殿为道门之首,切记诛邪破魔,护天下苍生!”
“乖徒,剑不是工具,喜欢它,才能像为师一样厉害!”
危亦桐还是点亮了烛火,坐在桌前翻开了那本《北辰真解》。
老师,清玄溯萧,终究只是一个幻影。
那个洒脱的剑修,是自己努力堆砌的希望,是他梦想的模样。
即使入魔加入守墨宫,他也相信自己仍然是道门清玄殿的弟子,与魔门誓不两立。
他不想给苏城寒任何期待,和蓬芷保持距离,很大程度上也有出于对道魔分歧的考虑。
但是……
道与魔,他真的有那么执着吗?
危亦桐一直在问自己。
天下苍生?诛邪破魔?
我没那么伟大……
我求道不为超脱,向魔不为执着,对得住亲朋师友、心中所愿,足矣。
红尘纷扰,本是俗人。混沌之意,无道无魔。
《北辰真解》是魔门第一功法,历代为魔门圣主亲传。
上面认真细致地写着诸多注释,皆是簪花小楷。
看着看着,危亦桐忽然摸出袖里的小巧令牌,借着烛火打量上面的纹路。
“天玑,这个jiāo易合作,我应了。”
☆、尘封已久今出鞘
26.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不过也怪不了任何人,倒像是自讨苦吃。
危亦桐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别扭的人。
该冷静的时候偏偏要嚣张,该张狂的时候却又异常谨慎。
好像生怕别人会猜到自己的半点心思。
如果可以,危亦桐是不想踏足此处,打扰到她的。
只是现在的局势,就破罐子破摔吧。
圣主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和清玄殿还有联系呢?天玑说的合作是否是一个陷阱?
都管他呢!
反正就快了……
北域的天空和南域的天空很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呢?
危亦桐也说不上来。
也许就是更高、更远、更广阔?
危亦桐抬头看天。
此时天色将明。
头顶的天空像是一匹软纱,白光从纱眼中慢慢渗透出来。
被笼罩在这一片漫盛的清光中,居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恬幽然。
“难怪……难怪她会喜欢这个地方。”
漫天清光从极北之地弥散而上,剪开浅浅的影。
危亦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他都在考虑,若是有一天自己没啥事了,可不可以到这里定居了。就是不定居也可以多来逛逛。
漫不经心地思量着,危亦桐继续迈步向前。
此处濒临北域极海,乃是五域中绝对的严寒之地。
危亦桐最终停在了一个dòngxué前。
没有再走一步。
望着幽深的dòngxué,危亦桐突然叹了口气。
“是你吗?”一个音色清丽的声音从dòngxué里传了出来,带上了阵阵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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