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但是人心不可测,所以在我离开之后,袁蝶还是因为害怕我某天突然改变主意,所以将那外界通往无悲城唯一的桥梁断掉,希望我永远回不来无悲城……”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些士兵的家书就不能――”
“那些人对于袁蝶来说不过是不知感恩的杀人凶手罢了,是否能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元氏长叹一口气,“其实娘倒是完全能理解袁蝶的做法,换做是我,为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会这样做。”
张子尧沉默下来。
“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元氏又道,“只是子尧,你看这蔷薇花,已经开得极好,兴许过几日便要凋谢――在此之前,娘有很多次伤害红叶的机会,却始终未动手,这只是因为对于娘来说,能够陪在子尧的身边便好,成不成人,那又何妨……”
元氏话语落下,张子尧已经感慨万分,扑进她的怀抱。
――他只道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娘亲,仅此而已。
然而此时,感动之中他却并未想到,元氏只字未提若在蔷薇凋谢之前,镜女巫未曾从镜中再拯救一人,那蔷薇凋谢之时时,在拥有蔷薇印记之人的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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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元氏告诉张子尧,红叶还不知道她爹已经不在了,袁蝶也没打算告诉她,只是在红叶想要找她爹时告诉她张三去了很远的地方征战御敌,很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红叶一直很钦佩她这镇守边域的父亲,所以虽然很伤心张三临走前没跟自己道别,但是也并没有哭闹。
元氏还说,红叶知道自己成为了新的镜女巫,她很喜欢那面yīn阳涅镜,也只是以为自己拥有能够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的神力――她并不知道那些她唤醒的人很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而袁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只是为了保护红叶她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偏激地将红叶看牢不让她接近那面镜子……
不靠近镜子就不会有新的人被复活。
没有人复活就不会再产生新的不稳定因素。
于是元氏成为了红叶第一个复活也是近期内最后一个复活的人,蔷薇的印记一直存在于她的颈脖上,看着元氏颈间绚烂开放的蔷薇一天比一天更多夺目耀眼,从最开始的淡粉色最后变成了几乎滴血的红,那颜色终于开始叫人感觉到不安――
而张子尧却并不知道这样的不安到底来源于什么。
他只知道这些天遇见那些士兵的时候,很多人看着他yù言又止,然后叹息着摇摇头离开。
……
终于在这一天,张子尧忍不住去找楼痕问关于镜女巫的事qíng,后者像是丝毫不惊讶张子尧会找上门来的事,看见被门外的侍卫带进来的黑发少年,他放下了手中正在摆弄的小小把玩,笑道:“早在张三的事之后,本王便知道子尧一定会找上门来……子尧果然没叫本王失望。”
这个时候完全没心qíng跟楼痕làng费时间寒暄,少年在楼痕的面前站定,见男人还有心qíng沏茶闻香,他便面无表qíng道:“王爷,关于无悲军的事,我都知道了。”
“张三同你说的?”
“不是张三告诉我的,张三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同我讲了他如何成为无悲军,是袁蝶误会他了……几天前我曾因为疑惑这件事所以去找了我娘,是她将关于被那镜子复活的人身上会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我――蔷薇印记现在在她身。”
听了张子尧那些个模棱两可的话,楼痕的眼珠微动,然而却并不相识惊讶此时的蔷薇印记在元氏身上这件事,只是反问:“全部告诉你了?”
“是,包括在印记消失或者凋谢之前只要杀掉镜女巫便可重新做人、真正复生的事――我娘答应我不会害人xing命,只是安静等待那蔷薇凋谢,只是作为活死人陪伴在我身边,守我百年。”
男人眼神微动。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些,他放下了凑在鼻尖细嗅的闻香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道――
“唔,那看来你确实全部都知道了”楼痕加重了“全部”这个词的读音,随后,又话语一转,“红叶真可怜,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些东西,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看,历史上,镜女巫幼年夭折的事还真的发生过不止一次,本王虽是闻者心痛,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关于‘yīn阳涅镜’的诅咒是不会停下来的,镜女巫死去,新的女巫立刻就会诞生……”
张子尧问:“如果我要阻止这件事呢?”
楼痕笑容依旧不变,只是声音变得稍稍沾染上一丝冷漠:“本王不会允许。”
――意料之中的答案。
张子尧沉默。
楼痕绕道了他的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的下颚,对视上对方那双异常明亮的双眼,他嗓音温和:“子尧,无悲城是我天沧面临北边最重要的军事防线,多少年来云起国虎视眈眈,只待有朝一日突破这道防线,一举入侵我天沧――而这些年,正是因为有了无悲军的存在,这些láng子野心之辈才被死死拦在关外……然而虽无悲军勇猛异常,但是这些年,云起国的人也同样开始不再畏惧死亡,你想想,他们同伴的死状,难不成他们没有见过么?见过了,但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来送命,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等张子尧回答,楼痕便自行答道:“为了云起国的人能喝上甘美的井水;为了庄家能够得以灌溉;为了新生的幼子不再经历饥饿的折磨;为了生病的人们不再一药难求;为百姓,为士兵,为诞生在那个贫瘠之地所有人不再遭受因地理环境带来的无法摆脱的痛苦――而这些他们所向往的一切,恰巧是我天沧子民享有的……若有朝一日,因你怜悯无悲军,我天沧子民失去了这些,饱经战火折磨,民不聊生,你又待如何?”
张子尧看着楼痕,不语。
楼痕叹了口气:“看来你都懂,这就是你磨蹭了这么多天才来见本王的原因――你也在犹豫,却始终放不下无悲军和镜女巫。”
“他们也是无辜的。”张子尧道,“无悲军本源自于战死士兵想要活下去的执念,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事;而镜女巫则更是,佛家尚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为什么真的这样做了的人反而要遭受平白无故的折磨?”
闻言,楼痕笑了,并无取笑之意淡淡道:“子尧还是太年轻,须知人生之中自有非做出取舍不可的时候――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问题,‘一’?还是‘十’?若一定要从二者之中取舍,本王只能选择后者……除非,是‘一’和‘十’都能同时守住。”
都守?
如何守?
张子尧有些恍惚,他突然想到了张怀山给他的信件里也曾经提到了类似的话――
【人之一生总遇艰难之憾事,即:求不得;放不下;卸不去;不能忘;yīn阳相隔;qíng深不寿。
若将渡这艰难之时,要只明白三字:不qiáng求。】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越发地叫人觉得不懂,此时此刻,张子尧甚至又产生了逆反心理,忍不住地想:若非要qiáng求,又当如何?
少年沉默之间,却又闻楼痕在他身侧轻笑,突然话锋一转,无头无尾道:“但是或许子尧可以做到。”
张子尧一愣,下意识反问:“我?”
“不知子尧可曾听闻一奇闻妙事,诉中原地区有一片辽阔土地常年战乱,群雄豪杰三分天下,其中有一名为魏国的国家派遣将领进攻蜀国某城,蜀**师派遣前去的将领驻守失败,军临城下之时,军师无兵迎敌,但却独守城门,径自端坐于城楼上弹奏顾琴……敌方将领见他从容镇定,心中顿时产生怀疑,以为此军师便是身后有千军万马,才敢如此冒然挑衅却行色震惊,犹豫再三,最终引兵退去――军师不费一兵一马,只那一曲,退敌千万。”
“看过。”张子尧眨眨眼,“然后呢?”
“若云起国也如此认为我天沧无悲军成千上万,他们所见识到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张子尧刚想说人家又不是傻这种事怎么可能,然而话还没开口又突然想到,类似的事,他张子尧好像还真的做过――中秋佳节,在那花船之上,在外人看来他张子尧便是只凭手中一支笔,便顷刻可作风雨,可明灯灭烛……
张子尧抽了抽唇角:“王爷此次邀请子尧前来太行山脉,怕不止是护送画卷那么简单吧?”
“啊,就是这么简单,本王同子尧qíng投意合,不忍分开多时,走哪儿都想带着你……方才那些个伎俩都只是本王信口胡诌而已。”楼痕像只狐狸,高深莫测道,“不qiáng求。”
“……”
张子尧真是厌烦了这三个字。
正yù话语,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
帐篷内谈话的气氛一扫而空,张子尧与楼痕对视一眼,由楼痕打头,率先掀起帘子走到了外面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他沉声问一名贴身侍卫:“王武,去看看外头何事如此吵闹,扰了本王与别人讲话,当真恼人得很,叫他们闭上嘴,小声点。”
楼痕语落,那名侍卫大哥便一溜小跑地去看发生了什么,不等一会儿他便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qíng很不好,只是糙糙抱拳行礼后便用急促的语气道:“王爷,是南边出事了――原来前几日那百名云起兵前来探路只不过是声东击西,趁着咱们击退他们以为他们暂时不会再来,这一次又养足了兵马,三万云起大军昨日趁夜从南边杀了个措手不及!南边在后方,可都是一些普通的士兵将领,这次被抹黑杀了个措手不及,驻守将领云大将牺牲,粮糙车马被烧毁无数,损失惨重!”
“什么?!”
楼痕一听,心中大惊,脸上平日里那慵懒模样顿时消失得gāngān净净,他一把抓过那侍卫的盔甲将他捉至自己的面前,面色难看高声道:“你说云死了?!”
这云为天沧开国名将之后,继承祖上的优秀血统,忠贞不二,骁勇善战,无论谋略还是武艺上均过于常人,无悲城南边不放无悲军也如同铜墙铁壁久攻不下,至少一半的原因是因有家人镇守一方――无悲城南边失守还可以打回来,完全不值得一提,至少相比天沧损失一名大将来说……
楼痕越想越怕,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种事,若是传到京城皇帝的耳朵里,还不知道该怎么怪罪他监兵不利,让敌人有机可趁――
到时候怕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想到这,楼痕不愿再去细想,只是快步走出去,一边问:“现在云起人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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