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看了眼墨shòu,”张子尧走进帐子,瞥了眼扶摇――平日里画很多的婢女今晚很沉默,看了张子尧一眼,转身给他倒了杯水,张子尧莫名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又看向张子萧,”你找我有事?”
张子萧却仿佛没听见他的提问,自顾自问:“那野shòu还没消失?”
“借了条狗的魂,画不撕破就不会消失,”张子尧停顿了下,转过身又不得不再问了一遍,“你找我有事?张子萧,你之前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因为突然又有放心不下的事,所以就又回来了。”张子萧站起来,盯着张子尧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张子尧,你别总烂泥扶不上墙优柔寡断,我好心让给你的东西若你不珍惜,我可就带走了。”
张子尧下意识捂住腰间点龙笔――
张子萧笑了笑:“不是这个,别的东西。”
一边说着,他一边弯腰拿过了张子尧抱在怀里的画,而后不顾黑发少年阻止,直接将它展开,盯着那只是乱石松树的“山水画”看了一会儿,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这东西你宝贝似的抱着gān嘛?”
张子尧劈手将画抢回来:“关你屁事。”
张子萧笑了,看着少年将那画拿过来――此时从那乱石山后头探出了个牛脑袋,看见张子萧的第一时间就对着他呲牙咧嘴炸毛,仿佛在说:快滚!
张子尧在书里专门查阅过,蜚shòu成年以后长得确实挺凶残的,只是这会儿素廉还是个幼shòu,做出这动作就像是小奶猫炸毛似的――张子萧不但不怕,还保持着那和他画风并不相符合的笑容弯下腰对着那小shòu招招手:“晚安啊,小可爱。”
对于他的问候,蜚shòu的反应是张开嘴想要去咬他的手指――
张子萧叹息了声,将手指及时缩了回来。
那一瞬间张子萧眼角的戏谑让张子尧活生生起了一身jī皮疙瘩,扔下一句“你别戏耍它”将那画卷卷起来。
张子萧直起身子看张子尧,停顿了下道:“我收回之前说你优柔寡断的话,你还是有点长进的,放在以前你肯定不会做封灵这种理论上来说似乎有些缺德的事――现在倒是好,你还知道收集奇形怪状的东西给自己当宠物了……”
“牛牛不是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是我的宠物!你快闭嘴吧!”张子尧生气地说,“要是没别的事我想睡了!”
“名字都取成这样了还不是宠物,”张子萧嘟囔着,“我今天帮了你你也没说谢谢。”
“我上京城给你背锅的破事你也没跟我说谢谢!”张子尧瞪眼,“你来就是为了听我说一声谢谢?”
“当然不是,我是来提醒你,别多管闲事cha手镜女巫的事,否则有得你后悔的,若是把事qíng弄砸了我就cha手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能办砸什么事?”
“你今天差点就――”
”门外头那只大猫比较可怕还是你画的死人将军可怕?”
“…”张子萧收敛了脸上的笑,又恢复之前的死人脸,“说起来,那幅《湖光惊翠》最后怎么样了?”
“废了。”张子尧护着身后画卷仿佛深怕张子萧又动手手脚,“虽然最后那翠鸟还是……算了,你以后少gān这种缺德事,也不怕短命!”
“画那画儿之前我就在去京城的路上感染风寒,到京城的时候已经病死了。”张子萧微笑道,“并不会再死一次。”
张子尧连翻几个白眼,然后二话不说将张子萧轰出了帐篷。
……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子尧发现闭门谢客的人不止是牛牛,就连烛九yīn也躲了起来――这两只动物就像是沾染上了什么瘟疫似的死活不肯露脸,只有张子尧投喂豆沙包的时候烛九yīn出来露了个脸。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看着画卷里捧着豆沙包啃的男人,张子尧调侃,“叫老半天没反应。”
此时此刻,烛九yīn头发相比起往日显得有些凌乱,脸上也是无jīng打采的,眼底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模样……听了张子尧的话他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怎么啦?”
“你心qíng很好嘛。”
“是挺好的。”
烛九yīn闻言,和张子尧身后的扶摇对视一眼,咬了口豆沙包又被烫着,咿咿呀呀半天直到扶摇看不下去递给他一杯冷茶――烛九yīn扔了豆沙包赶紧喝了一口,冷静下来好哦就恢复了面无表qíng的模样道:“你就心qíng好吧,好不了几日了――你出去抬头看看外头的天,是不是黑云压城城yù摧?”
张子尧看了一眼外头,阳光灿烂,清风气慡,又拧回脑袋莫名地看着烛九yīn――后者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声算了,作势要重新缩回自己的yīn暗角落……
此时张子尧看了眼放在乱石上另外一个动都没被人动过的豆沙包,颇为担心地瞥了眼时候fèng后,又叫住烛九yīn,道:“我去找我娘,晚些时候我陪她去选一处合适落脚常住的宅子……你看着牛牛,一会儿他要是出来了就让他吃点东西。”
松树枝头哗啦啦一阵乱颤,半晌,烛九yīn探了个脑袋出来:“你当本君是什么,保姆还是奶爸?”
“你喜欢哪个就当哪个。”张子尧头也不抬地自顾自穿好鞋,“我走了。”
接着也不管烛九yīn还想抗议,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到了元氏那儿,她还在睡。
帐篷里充数着满满的沉香味,若说张子尧第一次见到元氏时这香味还是若影若现,那么现在只能用“浓郁”来形容了――
甚至有些浓郁得过了。
闻久了又仿佛透着木头**的气息。
张子尧没有立刻就叫醒元氏,只是像往常那样挨着她的chuáng边坐下,等了一会儿,并看了看元氏颈脖间那朵蔷薇――它又比昨日更鲜艳了些,只是想比起前几日那花开得极盛时栩栩如生的模样,这个时候那刺青隐约透露出一丝丝即将败落的颓势,虽然花依然开得正好,但是最边缘的几瓣花瓣已经柔软地耷拉下来,摇摇yù坠的模样……
大概明日,这朵花将正式开始凋零。
张子尧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代表着接下来一切都将会结束――蔷薇印记没有了下一位宿主,那么它又会到哪里去?
镜女巫呢?她的使命是不是也可以就此暂时告一段落?只要她不要再主动去复活别人,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坐在chuáng边,张子尧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这才伸出手想要去推醒她――然而就在张子尧的手碰到元氏的肩膀时,元氏的头发滑落,张子尧猛地瞥见,元氏那乌黑的发中,出现了几缕刺目的红,那红如新酿之果酒,在黑发之间异常夺目。
张子尧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好像有点奇怪,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问题,这时候元氏却睁开了眼,见chuáng边坐着的张子尧笑了笑:“你来了。”
张子尧让开了些让元氏起身。
目光却忍不住跟着元氏发丝之间的那几缕红游走。
“看什么?”元氏问,顺着张子尧的目光最终固定在自己的发梢之间,元氏楞楞,片刻之后笑道,“昨晚出现的,娘也吓了一跳……”
张子尧犹豫再三,最终qiáng忍着心中不安问:“娘,您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啊。”
“若感觉到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张子尧qiáng调。
“知道了,你这孩子没事就爱瞎cao心……听说你昨个还从王爷的手里救下了红叶母女两人,利用画出来的巨shòu吓退千万云起兵,娘听过之后感觉很骄傲,也很心疼――我这不爱画画的孩子,如今也知道要为了他人而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了。”
“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有个镇守南门的将军战死,瑞王爷想要红叶将他复活――”
“你为什么阻止他?”
被元氏这么一问,张子尧反倒是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元氏像是不确定一般问:“娘,您说什么……”
元氏挽起头发:“娘就是好奇问问。”
“……那是个将军,骁勇善战,虽然生前或许是个忠诚热血的男人,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变成了无悲军之后会怎么样,”张子尧轻轻咬了咬下唇,“这种嗯恰巧是因为jīng忠报国,所以恐怕想要生的yù?望变得更加qiáng烈,张三那样的姑且还为了真的复活而对自己的妻子下毒手,我担心――”
“你担心那个将军对红叶不利。”
张子尧点点头。
元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良久,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心软,总是看不得人受了什么委屈,不愿争也不愿抢,需知有时候或许置身事外反而会少了许多麻烦――”
“我做过唯一的错事就是信错了舅舅,害了您的xing命。”张子尧握住了元氏的手,想了想道,“娘,我瞧着你颈间的那蔷薇该谢了。”
“是啊。”
张子尧停顿了下,良久,他目光闪烁近乎于一字一顿问:“您告诉我,花谢之后,会发生什么?”
帐内陷入片刻的沉寂。
元氏将自己的手从儿子的手里抽回,转身回到铜镜前,整理发鬓并平静的语气淡淡道:“娘会化作一株蔷薇,回归尘土。而镜女巫的命运也会因此结束,直到那面镜子找到下一个合适做镜女巫的人,镜女巫才会重现凡间。”
张子尧怔愣片刻。
良久,他苦笑道:“我就知道。”
他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所以眼下得到这般答案,他反倒不觉得有何奇怪,他只是停顿了下,然后从chuáng边站起来:“看来我的擅作主张差点又将娘害死第二次。”
此时元氏正比划着一枚素簪放入发髻内,听了他的话转过身瞥了他一眼:“娘能回来看看你已经很开心了,有些事不能qiáng求――本来就不是活人,说什么害死不害死……”
张子尧站在帐篷内,沉默片刻,随即yīn沉着脸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元氏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
帐子此时陷入沉寂,就在元氏整理完发鬓。站起来起身换衣时,帘子被人从外面掀起――元氏背对着门,然而此时,却并没有停下换衣服的动作,她任由那衣衫在自己的肩头滑落,露出光.luǒ的背――
只是那本应该是白皙细腻的皮肤之上,此时却出现了一条一条凸起经脉,宛如蔷薇藤蔓埋在肤下自她股间一路攀爬而上,盘综复杂,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来人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丝惊讶。
他抱起手臂,好整以暇站在元氏身后,看着那女人慢吞吞地换上新的肚兜套上外套,他淡淡道:“那藤蔓攀爬至你心脏,你就该化作一株植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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