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还没有被岁岁从第四象限带出来,所以这件事我知道的其实并不详细,也许只有岁岁本人和次旦拉姆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普兰县找次旦拉姆,因为原点不出意外就在她的身上……但我不保证她会帮我们,她一直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现在外面的qíng况这么复杂,她也还许会因为岁岁的行为而迁怒你……”
王慧生的口气听上去显然是之前就领教过次旦拉姆的脾气,毕竟之前有大半辈子他都在王志摩的gān预下被迫躲避着次旦拉姆,而闻楹听他这么说大概也猜到了基本还维持母系氏社会的风神翼龙会有怎样恐怖的实力。
可在几天后,当他和王慧生一起进入普兰县周边地区后,他们还是被迫见识了一回被次旦拉姆的族人们从天空中各种穷追猛打的滋味。
所幸闻楹一个人就足以应付这一切,即使在陆地上无法飞行,他依旧有那个能力能毫无障碍带着王惠生的安全地进入普兰县县城内。
但也是真正进入了这里,才意识到这场可怕的疫病的蔓延速度有多快,波及的范围有多大,因为等闻楹亲自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次序女神时,她正在替县城内一户死了一对双胞胎的家庭主持葬礼。
死去的双胞胎是一对看上去四五岁的百灵鸟,他们翅膀尖尖的羽毛是纯白色的,看上去呈现出灰白惨状的面容却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孩子的父母哭得痛不yù生,光是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就让人很是不忍。
而等穿着一身白色藏族服饰跪在地上的女人红着眼睛站起来有看向他和王慧生时,和她对视了一眼的闻楹清晰的感觉到对面的那个眼神恐怖的女人有那么一秒明显很想直接杀了他。
“凤凰树,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很不欢迎你……你现在带着那个将死之人到这里来gān什么?”
次旦拉姆嘲讽尖锐的话让王慧生瞬间面露愧色,可没等老人张张嘴想开口解释些什么,眼神冰冷的闻楹就已经直截了当的对女人开口道,
“来找你,一起去阻止太岁接下来的行为。”
他的话让次旦拉姆暗huáng色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过了半响这美丽又傲慢的女人忽然指着闻楹就诡异的大笑了起来,而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又勾着嘴角收敛起了自己嘲弄的笑意,次旦拉姆歪着头显得很感兴趣的开口问道,
“生命之树,你知不知道,现在连我也快拿他没办法了啊?你这么一颗才刚刚长大的小树苗又能把他怎么样……”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一直呆在这里等着他过来找你报复也没有任何意义。”
闻楹的话让次旦拉姆脸上的表qíng忽然僵硬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猜到自己和太岁之间存在的那些恩怨,所以女人的脸上也闪过几丝再也维持不下去的难堪和恼怒。
而qiáng忍着怒气看了眼站在闻楹身后脸色难看的王慧生,次旦拉姆捏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十根指甲都快把ròu给刺穿了,最终才闭上眼睛显得很疲倦的冷冷开口道,
“跟我走,去我家里说,进去的动静不要太大,我女儿正在生病,她需要休息。”
这话说完次旦拉姆就直接转身走了,王慧生意识到她的态度有所松动也赶紧松了口气又冲闻楹心有余悸的笑了笑,面无表qíng的闻楹见状没说什么,又看了眼那户没了孩子家庭的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跟了进去。
直到进了次旦拉姆的那个朴素却很有人qíng味道的家,先是习惯xing坐下想了想还是不耐烦的皱着眉起身给他们俩倒了杯茶的女人神qíng恐怖地看了眼面前的王慧生问道,
“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我真的没说什么……您也知道的,我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不多。”
听到次旦拉姆忽然这么质问自己,被吓了一跳的王慧生也赶紧解释了一句,闻楹察觉到次旦拉姆心里可能还隐藏着一个很重要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也只是安静的等着沉默下去的女人自己主动开口。
而过了好一会儿,在心里思考着该怎么和他们说起一切事qíng开端的次序女神次旦拉姆才用有些自嘲的口吻动了动自己的嘴唇道,
“太岁要报复我,其实非常容易理解,因为一开始就是我有错在先,也是我做了应该被报复的糊涂事,他对我的仇恨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自己现在完全用错了方法,把个人仇恨上升到了这种程度,所以我才说他这样的人,自私狭隘又偏激的可怕。”
这般说着便将温热的苏油茶铜壶放在了手边,次旦拉姆这般说着抬起明huáng色的眼睛端详了一下闻楹的面容,在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根深蒂固的淡漠后,美丽的女人翘着嘴角很冷淡的笑了笑,又撇过眼睛叹了口气道,
“我刚从我的母亲手里接过不死鸟这个称呼时,也是你一样是个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人,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还很自大,很骄傲,所以总以为自己可以用手上的力量控制一切事qíng的发生,凡事也习惯尊从自然秩序告诉我们风神翼龙一族的规则,绝不因为任何事改变自己的原则。”
“我日夜守卫在普兰县,和外面的那些族人一起,因为天生qiáng悍的飞行能力鸟类从恐龙时代存活到至今,所以见过无数次死亡的我们都是天生的冷血动物,那时候的我没有成为一个妻子或是母亲,也根本不懂俗世的感qíng,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找到了这里说要见我,并且一看见我就哭着跪下来说想求我救救他的父亲,而他的名字,就是王志摩,或者说……太岁。”
“……我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得知我掌管着原点秩序的这件事的,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敢和我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来,而且他还是个少见的微生物类人,身上充斥着那股让我先天xing厌恶的味道,所以我直接就告诉他,我绝对不可能帮他,让他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从第四象限里再走出来,可他太固执了,无论我怎么让人面秃鹫们去赶他走,他都不肯离开,只是跪在普兰县外面一遍遍的请求我,救救他的父亲。”
听到次旦拉姆这么说,背脊都僵硬住的王慧生眼睛忽然红了,虽然知道王志摩当初为了救出他花了很多心思,但是光是想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好几天不吃不喝的跪在那里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而次旦拉姆见闻楹的眼神也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只是扯了扯嘴角又眼神麻木的开口道,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也很残忍?放心,听了下面的事qíng你们会觉得我更残忍的,因为在看到这个可怜又孝顺的孩子这么执着的想救自己的父亲后,我一片冰冷的心底居然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更甚至为了能让他早点知难而退,我还想出了一个更过分的办法来戏弄他。”
“我和他说,你要是想让我救他,就去卓玛拉山口的转山道向神明祷告吧,只要你顺着山道磕八千个等身长头,我就考虑考虑把你死掉的父亲找回来……我以为他听到这种话应该就会主动放弃,因为这种事凭一个小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可是这个总是喜欢缠着我嗦嗦不停说,还用很多废话来烦我的小子一听到这话就飞快的跑掉了,一直到五天后,我才重新看见了他,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能走路,因为他的两块膝盖骨已经被他自己给活活磨穿了……”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但那的确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qiáng烈的负罪感……我这个人一直脾气很差劲,所以在感觉到这种异常的qíng绪后直接气急败坏的冲他发了火,又口气很差地告诉这个只能艰难地爬到我面前的小家伙,我之前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他就算再磕一千个头一万个头,死掉的人都不应该重新活过来,而那之后……绝望了的太岁也终于是暂时的消失在了我眼前。”
这般说着眼睛毫无预兆的地红了,次旦拉姆的脸上满是挣扎和自我厌恶,但还是qiáng忍着满腔泪意又再次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其实当初如果这件事到这里结束,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但四年后,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意义重大的事,同样由于我的自私狭隘和愚蠢,我犯了一个违背我身上这份责任的大错,因为曾经信誓旦旦的和太岁说死人不可能活过来的我居然因为一时的不忍偷偷地救活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那个人,就是你现在的丈夫桑格?”
闻楹这般问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现在大概能明白事qíng发展到现在,不死鸟和太岁各自占据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了,而因为他的话而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起眼睛的次旦拉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又显得很艰难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道,
“桑格那个时候……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他其实是丁青县的人,父亲是藏医,母亲则早就已经早早地去世了,那时为了帮自己的父亲减轻生活上的负担,他经常要到这附近的山上来采些中糙药回去,这种事他其实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所以他父亲也不怎么担心他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就在那个风雪来临前的夜晚,因为当时要巡视周边环境的我意外犯下的过失,正好在悬崖边采药的桑格就这样被我害的失足摔下去粉身碎骨而死了,而等他的父亲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躺在雪地里身底下都是血的桑格……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件事qíng让我很挣扎,我当时并不认识桑格这个人,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我却深刻的体会到了我作为人类的保护者却没能尽到责任的悲哀,所以那时候冲动自负惯了的我就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前提下用原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又把桑格的灵魂找了回来又悄悄的送回到了他父亲的身边。”
“……我以为自己做的事qíng□□无fèng,但我不知道当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其实都是一直在留在冈仁波齐的太岁故意诱导我才会发生的,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少年人的他没有再去找桑格的麻烦,只是用这件事当做把柄十分顺利的从我手里救出了现在坐在你身边的这个人后,又看着láng狈不堪的我笑着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他说,拉姆,原来你也会哭了吗?当初的我也哭得很惨啊,现在你能理解我的心qíng了吧?不过我还没有消气,因为我已经彻底受够了这种谁都可以随便羞rǔ我,欺负我,吃掉我的日子了,现在我要暂时离开这里,去惩罚另外几个做了坏事还没有付出代价的人,等到我再次出现在这里,我保证让你比现在还要痛苦一千一万倍,让你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哭着磕头求饶,你相不相信?”
说完这一番话,不死鸟的眼睛已经是血红色的了,一个天生高傲的女人要去勇于承认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很难,现在这样毫无保留的和闻楹他们坦白也几乎花光了她身上全部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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