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_安尼玛【完结】(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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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田:“我找了他很久,能帮我问问他吗?你就说,我叫蓝田,是蓝之方的儿子。”

  乔思明沉默片刻,才道:“好吧,你等等。”

  男孩转身离去,三五步就跑到光线以外,不见人影。

  张扬道:“就这样让他走吗?要是那马宇非真的不见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蓝田确定道:“他聪明得很,知道我们既然找上来了,迟早会发现他的踪迹。既然躲不了,索xing主动见我们,对他来说更有利。”

  果然没多久,乔思明跑了回来,对他们喊道:“来吧。”

  众人立即跟上他。乔思明似乎在野林里生活了很久,在黑暗中行走毫不迟疑,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

  摸黑走了几分钟,他们感觉前面好像有建筑的轮廓,地上也没那么多野糙和砂石了。乔思明停下脚步,接过张扬的火把,走到建筑跟前。

  众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那是一间非常简陋的高脚屋,以竹子和木头拼搭而成。门口黑dòngdòng的,什么亮光都没有。大家随着乔思明走上一米多高的梯子,爬上了木头平台,跨进狭小的门口。

  蓝田等人非常惊异,这门口像是连个遮挡的门扇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个dòngxué。而屋里也跟dòngxué差不多,没有任何家具或装饰,地上铺了一张破烂糙席。

  等所有人带着手电筒进来后,小房子就亮如白昼了。大家都看见了,在角落里,一个老人背对着众人盘坐着。

  听到声响,老人转过身来。他灰白的头发和胡子长及胸部,眉毛却非常漆黑。老人眯着眼,似乎对qiáng烈的手电非常不适应。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张大了明亮的黑眸,笑道:“蓝田,你回来啦。”

  上面的人――马宇非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动作缓慢,但并不显得衰老,反而是舒缓而闲雅,满屋子的人都被这种节奏感染了,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和语调。

  “我回来了。”蓝田轻声答道。

  马宇非打量着蓝田,那目光是祥和的,虽然并没有身体的接触,蓝田却觉得犹如被人温和慈爱地抚摸了。

  马宇非点燃了蜡烛,不用吩咐,众人自动地把手电筒关掉,火把cha在了门前,整个陋室就只有马宇非身前的一点光。他坐了下来,让众人也坐在席子上。

  马宇非的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就像个沿街讨食的乞丐,但在火光下,他一点都不让人感到肮脏或卑贱。算起来,他也该有六十多岁了,但皮肤依然光润,眉目间还是当年俊逸的模样,跟现在的马复可非常相似,却比马复可要柔和得多。

  蓝田开口道:“您一直住在这里?”

  马宇非:“山下嘈杂,这里安静。”

  蓝田进门就看见这木屋寒酸的模样,没想到这位米屯的领袖――当时大家最敬重的人,竟然活得像个野人似的,只怕当初建村的艰苦时期,日子也过得比现在舒适些。

  马宇非像是看穿了蓝田的疑惑,宽厚地笑了一下:“这里没有电灯,也没有空调,你过惯了城里的生活,难免不太适应,但我觉得这样正好。”

  蓝田想起马宇非一直是抗拒物质文明的,希望屯民都过着最朴素、最基本的生活,而他把这样的信仰身体力行起来,竟是如此极端。“我确实不习惯,我们山下的人,大概也没几个能适应。”

  马宇非眼里充满悲悯:“没错,有了电灯,就怕黑了;有了ròu食,就怕饿了。蓝田,你说这是不是本末倒置?”

  蓝田不语。他默默想着马宇非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人在解决温饱后,更要去寻求舒适的生活,只是越是追求,不安感却更大,并没有因为生活的提升而更幸福。但不断地往前进,也是人的本xing啊,就如飞蛾扑火,总不能拉扯着飞蛾的薄翼,不让它飞向火光。

  蓝田来这里,并非跟马宇非讨论人生的,因此他随口回道:“马先生,您说得话是没错,但要看得清楚,还要做得出来,没几人能够。否则这山下的人都涌上来做您的邻居,您岂不也烦得很?”

  马宇非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笑到后来,那笑容变成了尖锐的眼色。“你是为山下的死人来找我的吗?”

  蓝田:“不,”蓝田看向一旁的乔思明:“我是为了活着的人找你的――马先生,乔木生一家人死在自己的房子里,三年都没被人发现,而他的遗孤,怎么会在您这儿?这事儿,恐怕您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天都在赶路,安顿下来、写完文,就这个时间了。

  假期结束啦,在海边度过了火锅、啤酒、老朋友的好时光,cha空写写文,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也没有了。下次放假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呢?

  祝开工开学愉快。

  歇两天,周一见。

  ☆、遗孤

  马宇非两只手放在盘着的腿上,不疾不徐道:“是我把他从乔家带出来的,”他看着乔思明,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三年前,我在木生的家找到了他。他们一家被封在了阁楼里,我进到他们家里,没见到人,但听到了呼喊和哭声,就把阁楼的砖头水泥砸开。木生、他的妻子和女儿已经死了,只有思明还活着。要不是他喊叫,我也不会发现阁楼有人,那么木生这一家子,可就一个活口也没有了。”

  众人想象当时的qíng景,都觉得又是惊险又是悲惨。

  蓝田追问:“您向来不下山,为什么会去乔木生家里?”

  “是乔木生让我去的,”马宇非道:“他托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有一样东西,要还给我。他离开米屯多年,不想再回来,请我过去取。”

  “是什么东西?”蓝田觉得很诧异,像马宇非这样遗世独立的人,竟然还有东西能打动他,那么这样物品肯定非常重要。

  马宇非嘴角微微弯曲,看不出是在微笑,还是不屑,他道:“其实也不是我的东西,是屯里大家共有的。对我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了。”烛火笔直笔直地向上燃烧,橙huáng的光照在了马宇非的脸上:“蓝田,你那时候还小,但应该还记得,从你出生开始,米屯的人就很亲近地生活在一起,大家同吃同住,劳动所得,都会上jiāo给公社;米屯有上百口人,老人和小孩,生病的、残废的,每个人都能吃上饭、穿上衣,靠的就是公社里的这笔共同财产。当时,管理这笔财产的,是屯里最有学识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爸爸蓝方之,一个是乔木生。”

  听到这里,蓝田心跳加速,忍不住cha嘴道:“既然是上百口人的劳动所得,一定是一笔不小的款项。”

  马宇非:“从现世的眼光看,确实是不小的款项。而且它不止是大家的工资和买卖收入,还包括了卖地的钱。”

  “卖地?”

  “是的。25年前,城南开始大兴土木,土地越来越值钱。大家商量了,把山底下临街的那一片地卖了出去。那片地是我们开始在米屯聚居时,政府划给我们的,当时土地很贱,又因为临着大街,我觉得太闹了,所以大家又搬到了树林里面来,那一片地就空置了。卖了出去后,大家得到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就算放到现在,也是一笔巨款,何况在当时?我们也没把钱放进银行里,就一□□袋的,搬回了屯里来。”

  蓝田手心都出了汗,“那笔钱出了问题?”

  马宇非看着蓝田,语气依旧轻缓:“如果不出问题,才奇怪吧。可惜我们那时候都年轻,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搬回来的是什么。”

  蓝田回想起,当时屯里暗流涌动,气氛紧张,如此推想,应该就是屯民无端得了一笔巨款引起的。他的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蓝田问道:“就因为有了钱,所以屯里才分裂出两个阵营,您认为要继续维持公社的制度,而童家却想把钱分了,各过各的。”

  马宇非摇摇头:“钱是没灵魂的东西,只能是□□,又怎么能主宰人呢?米屯是分裂了没错,但在有了这笔钱之前,人的心已经不在一起了。有了钱,只不过让那些站在中间的人,开始投向其中一边。本来这只是我们个人想法不同,那时候就成了人心浮动,谁都很不安呢。”

  “我的父亲……蓝之方,是支持您的吧?”

  “是的。之方不爱钱,他读的书多,有自己的理想。他跟我的想法一样,觉得一个人突然富裕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儿,米屯的基础还没稳固,一下子这么多的钱,大家的心都乱了,哪里还有幸福可言?”马宇非深深地看着蓝田,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蓝之方的影子,“可惜大部分人都不那么想。”

  蓝田隐约抓住了当年惨案的核心,“所以,我的父亲,还有您,让一些人觉得很碍眼?”

  马宇非不回答,只是爱怜地看着蓝田。过了一会儿,他道:“蓝田,在这一代的孩子里,你是脑子最聪明的一个。你还记得吗,闻谷最喜欢你,常常说,要收养你做儿子,让之方让给他。”

  蓝田愣了愣,隐约记得齐闻谷确实开过这样的玩笑,随即他又想起齐闻谷对他的冷漠,心里一片酸涩。老猫突然问道:“他gān嘛不自己生一个?”

  马宇非这才注意到老猫。他眼珠转了转,饶有兴味地端详着老猫,过了半响才道:“闻谷说过,他是不要成家立室的。他跟木生一起长大,两人约好了,谁要是成家了,还是要一起过,他决心不成家,而木生呢,却没有遵守诺言,结婚后就立刻搬走。”

  蓝田一心惦记着那笔钱和火灾的联系,追问道:“乔木生搬走了,连着那笔钱一起带走?”

  马宇非:“我不知道。那笔钱,后来就下落不明了。木生说有东西要还给我,或许就是指的那笔钱吧。”

  大家都静默了下来。一笔巨款,25年的两次灭门,前因后果似乎是串联上了:那一麻袋的钱进入米屯后,大部分屯民都想把钱分了,但马宇非和蓝之方却希望保留公社的模式,把钱作为米屯共同财产,慢慢地发展;因此屯里分成了两派,邻里关系充满了敌意,常常发生争吵、打架,甚至……谋杀。蓝家和房子被烧掉,马宇非被迫退居山上,而乔木生则偷偷拿了钱,违背了和齐闻谷的约定,离开了米屯。

  这就是真相吗?蓝田细细地琢磨:逻辑是对上了,跟他整体的记忆也大致符合,但总有一种违和感――或许是他脑子里的某个眼神、表qíng或者行为,一些细枝末节的记忆,在提示着他另一些事qíng在发生着。是马宇非故意隐瞒,还是记忆在欺骗自己?在本心上,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不幸,竟然是源于一麻袋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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