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苗以qíng。”
蓝田突然全身发冷。这个名字他见过,还摸过――苗以qíng,可不就是遇见老猫当天,他碰巧看到的墓碑上的名字吗?!
蓝田抚摸着墓碑,阳光从玉兰树漏下来,把碑上的名字和图案照得分明。“苗以qíng”上面还有一行葡萄牙名字:Pedro Maia Szalavitz.
他站起来,又蹲到旁边的墓碑,上面刻着“苗以舒”。蓝田回头看着他们姐弟,皱眉道:“你们家是什么传统?活着的时候失踪了那么久没人管,却把死的位置给留出来。”
苗以舒慵懒地靠在玉兰树旁,道:“我们祖上都是航海家,成年后四海漂泊,散落在世界各地。无论走多远,死了后都要回到家族的墓地中,所以先留个碑。万一尸体回不来了,这也是个纪念啊。”
蓝田看着整齐的墓碑群,中间有四个碑,大概是落地生根的第一代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家乡,反而把这里当归属。然后是外面的五圈墓碑,苗以qíng和苗以舒在最外围,是苗家第五代人。非常不合常理的是,每一圈的碑都是四五个,就是说这个家族每一代的人数都差不多,完全没有繁衍开去。苗以qíng这一代人有五个碑,以马陶山大家族的标准来说,真是人丁凋零了。
他走到老猫身边,道:“你的家人找到了。记起来了吗?”
老猫望着墓碑,道:“记起来了,我常常在这树下睡觉,这底下的糙很软,比chuáng还舒服。”
蓝田:“……”
苗以舒怒道:“你连我也忘了?”
老猫嬉皮笑脸:“不敢。姐,见到你就想起来了。”
苗以舒皱眉:“阿qíng,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一年见不到你两次,叫你回家吃饭,要环游宇宙一圈才传到你那儿,等你回家都半年了。”
老猫笑道:“姐,我不是失忆了吗,忘了家在哪儿了。”
苗以舒叹了口气:“你不想回家,我也不勉qiáng你。你偶尔也回去看看阿游,她很想念你。”
听到这个名字,老猫表qíng变了,显然受到了震动。他喃喃道:“阿游……啊,阿游,她还好吗?”
苗以舒道:“嗯,挺好的,前阵子说要学cha花,现在做得有模有样的。”
老猫松了一口气,脸上显现了温柔的神qíng。蓝田看在眼里,非常诧异,心想“阿游是谁?”
此时,费南神父走上了山坡。费南:“老苗!”
老猫盯着神父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老费!”
两人抱在一起,差点相拥而泣。
蓝田:“……”
费南:“你去哪儿玩了,这次去那么久?”
老猫:“我失忆了。”
费南:“你好像一次比一次厉害儿,上次你一个月就找回来了。”
老猫露出困惑的表qíng:“这次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苗以舒在旁边道:“神父,好久不见了。阿qíng失踪了几个月,也没听你说起。”
费南这才发现苗以舒,赶紧招呼道:“大小姐,”跟苗以舒说话,他态度就庄重多了,他打了个哈哈道:“我倒是想说,但您家里,有人不爱听啊。”
苗以舒神qíng黯淡,她看了老猫一眼,对费南道:“以后你跟我说就行。别看他快三十了,跟个孩子似的,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费南一副“他不出去欺负人就好”的样子,却也不反驳。老猫接口道:“对啊,蓝田就老欺负我。”
苗以舒横了蓝田一眼:“你收留我弟弟,谢谢了。他xing格单纯得很,有时候不太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蓝田心想:“她是有多不了解这个弟弟”,嘴里道:“他很懂事啊,去到哪儿都被捧着惯着。我不是欺负他,是锻炼他,好的石头要敲打,才能成为利器。你看他现在多利?”
苗以舒笑骂:“油嘴滑舌。”
回到办公室后,蓝田查找了苗家新闻,逐渐拼凑出老猫的身世。
关于苗家的报道不少,但里面一张苗以qíng的照片都没有。最常出现在公众眼前的,是现任家主苗稀男,也就是老猫他爹。蓝田仔细端详这个中年人的照片,发现老猫跟他爹长得挺像,但神qíng气质非常不一样。苗稀南温润如玉,俊美的脸孔上都是笃定和稳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老猫除了睡不醒的呆滞,就是憋着坏的痞赖,神qíng反而像费南神父。蓝田叹息,这猫儿到底有多不受待见,才被撇给了费南这老滑头?
另一个常见的苗家面孔,叫苗以其,报道中介绍是苗家的长外孙。他也有苗家人俊俏的基因,但总给人严肃尖锐的感觉。一篇杂志详细写过苗家的状况,苗稀南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夭折了,而夫人也在生下二子后不久逝世,所以苗稀南这一支只剩下苗以qíng。苗以其和苗以舒,其实是苗稀南的姐姐苗稀秋的孩子,因为她丈夫是入赘,所以孩子都姓苗。
蓝田恍然,原来他们是老猫的表哥和表姐,虽然都比老猫大几岁,但因为不是嫡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不如老猫。
关于嫡子的报道,只有寥寥数句,来来去去说的都是一直在外求学,行事低调。苗以其作为苗稀南的左右手,握有集团实权,以后说不定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云云。
看着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老猫,蓝田想,原来是狗血豪门恩怨啊,跟老猫实在画风不合。老猫脑子虽灵,但他这么懒,回到这权力中心,岂不难受死了?想象老猫西装革履去大楼里开会的样子,他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心疼。
现在蓝田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老猫还回去?要还,怎么还?老猫回来后就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记忆恢复了多少,看样子对回家完全不热衷。更何况他还有杀人嫌疑,要把他放回马陶山,以后要再把他弄来就难了。
他仔细考虑后,走过去叫醒了老猫。
☆、苗家人
老猫睡眼朦胧,但眼中有一抹yīn霾,显然没做什么好梦。蓝田道:“你找到家了,还不回去?”
老猫:“赖上你了。”
蓝田笑道:“留在这里给我欺负吗?”
老猫“咕咚”一下躺在了蓝田的大腿上,无jīng打采道:“嗯,你随便。我躺着不动。”
蓝田摸摸他的头发,“回去吧。家是逃不了的,你跑到哪儿,最后不是有个墓碑在等着你吗。”
老猫轻声道:“哥哥,你不要我了。”
蓝田:“苗以qíng,你是王子啊,回去你的城堡,你可以什么都不gān,天天有人给你牛奶和炸鱼,帮你梳毛,这不是你向往的生活吗?”
老猫:“可是我害怕。”
蓝田一愣:“怕什么?”
老猫:“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怕啊。”
蓝田:“我陪你回去!”
老猫盯着蓝田道:“你说真的?”
蓝田点点头。
他们到马陶山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要在平民住宅区,这个时段是最热闹的,下班的人、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自行车电动车的声响、大排档占据了人行道的桌椅,jiāo织成这座城市的烟火气。但马陶山上依然很肃静,可能这里的房子和老树太qiáng大了吧,把人的气息都压了下来。
老猫穿着蓝田的衣服,慢悠悠地走进家门。他们俩身高差不多,但老猫要瘦一点,穿在蓝田身上合身gān练的衬衫,在老猫身上就多了一些空隙,空气在中间流过,带出了老猫的体温和刚洗过澡的清新气味。
蓝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宽慰。老猫感激地笑了笑,率先走进了宽敞的大门。
在女佣的带领下,他们走过气派的玄关,没有进入会客厅,而是从侧室上了一小截楼梯,来到了面向花园的小客厅。
客厅里的人本来在轻声jiāo谈,一看到老猫,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苗家的小客厅不像会客室那么宽敞肃穆,中间摆着雅致的藤椅和布沙发,木桌子上有一玻璃瓶新摘的蔷薇。
蓝田有点意外,这实在不像没有女主人的房子。
苗稀南真人比照片要消瘦一些,他站了起来,看着老猫道:“阿qíng,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话乍听挺冷淡,但眼神里却流露出见到儿子的高兴。
老猫走了过去,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笑道:“好久不回来,想你了。”苗稀南听到这句话,严肃的表qíng立马就装不下去,他拍了拍儿子的头,笑得眼尾纹都能谱曲了。“胡扯!半年也没一个电话。”
客厅里一个女人笑道:“阿qíng胖了啊,外面过得不错吧。”她的声音柔婉动听,蓝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装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望着父子俩。她的年纪不小了,弯弯眉毛下的眼睛却很灵动,蓝田一看长相就知道,她是苗以舒的妈妈。
苗稀秋也看着蓝田,问道:“这一位是你的朋友?”
老猫答道:“他是我朋友,叫蓝田。”苗稀南和苗稀秋都很诧异,苗以qíng久不归家,回来却带了个男人?但他们脸上还是礼貌地跟蓝田打了招呼。
客厅里还有两个男人,年轻那位,蓝田见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就是老猫的表哥苗以其。另一位是个严肃的小老头,戴着银边眼镜,穿着整洁的衬衫,蓝田从报道上见过,是苗以其和苗以舒的父亲。
苗以其没表现出任何qíng绪,只是安静地坐着,倒是老猫上去主动打了招呼,叫道:“姑父、其哥!”
姑父吴成刚微笑点点头,苗以其则不咸不淡地跟老猫寒暄了几句。蓝田冷眼旁观,心想这个苗以其不喜欢老猫,却也不虚伪。倒是老猫平时懒懒散散,遇到这种场合,反而哪儿哪儿都敷衍到了。
他们刚在藤椅坐下来,老猫就问:“阿游呢?”
苗稀秋:“她去二叔家里了。早知道你回来,她一定在家等着。”
老猫“嗯”了一声。苗稀南:“阿游最近jīng神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老猫又“嗯”了一声,表qíng却有点yīn郁。蓝田再次想,这“阿游”是谁?老猫好像挺记挂她的。难道是他的老婆?这也不出奇,他看着年轻,也早到了要子嗣的时候了,虽然是同xing恋,但既然是独苗继承人,家里一定给安排好了婚姻。
他不回家是这个原因吗?
蓝田这样想着的时候,苗以舒进来了。她看见老猫和蓝田,惊讶道:“阿qíng,你回家啦。蓝田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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