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笑道:“不请自来,打扰了。”
苗以舒笑了笑。见到蓝田,她多少有点不自在,他们俩正在暧昧阶段,她可不想现在就把自己坦露在他眼前。蓝田猝不及防进了她的家,见到了她家人,那感觉好像自己下棋时被对手bī了一大步,输了一手。
但她个xing豁达,又对蓝田有好感,很快就把这点不自在驱散了。她向母亲和舅舅介绍道,老猫一直住在蓝田家里,受到了蓝田的照顾。
苗稀秋道:“原来您是警官,阿qíng给您添麻烦了。”
蓝田:“言重了,他也给我gān活儿,两相抵消,我也没吃亏。”
苗稀秋:“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您。听说你们警方有一个社会赞助基金,我明儿就打过去五十万,作为对警方的感谢吧。”
蓝田一愣,没想到苗稀秋这么厉害,一举就划清界线,把他收留老猫的举动,说成是警方对老百姓的服务,那样他跟苗家就不会牵扯上私人关系了。他心里不快,嘴里却道:“那谢谢了,我们确实挺缺钱的。”
苗以舒xing格直率,完全看不出里面的刀光剑影,道:“还有这样的基金?那要变相贿赂,不就很简单吗?”
苗稀南道:“这钱不是给个人的,会jiāo到警务总部去统一处理。没有人会去贿赂整个警务部。”
苗以舒耸耸肩,笑道:“是不是还要送一面锦旗来表扬我们蓝警官啊。蓝田,锦旗上写什么好?”
蓝田:“为国为民学雷锋,怎样?”
苗以舒哈哈大笑,“不怎样。”
蓝田瞄了苗稀秋一眼,只见她娴静地端坐在沙发,嘴角含笑,眼神却清冷。那一边的苗以其也不搭话,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闲聊。蓝田心想,苗稀秋的心眼,都遗传给了儿子吧,一点都没剩给苗以舒。
到了吃饭时间,苗家的另一个亲戚也来了。一家三口人,老子高高瘦瘦,妈妈矮矮胖胖,儿子是个不起眼的中学生。听介绍,是苗稀南姑妈的妯娌的女儿,八丈远的亲戚,但苗家人丁单薄,两边不知不觉就走近了。女人大概觉得自己来得勤,算是苗家半个主人,殷勤地给老猫和蓝田夹菜。
老猫没表现出什么,苗稀南却道:“阿qíng,齐婶婶是长辈,哪有长辈伺候后辈的?”老猫转脸对胖女人笑道:“婶婶,您是客人,甭忙,我给您倒杯茶吧。”
齐婶婶尴尬地笑了笑。她看了苗稀秋一眼,装模作样地抿了口茶,然后道:“阿qíng那么久不回来,我怕你太拘谨了,自己家人的,什么伺候不伺候?你有时间啊,也多回来吃饭!”
这话一出,饭厅上的人都安静了。苗稀南脸色yīn沉,却没说话。苗稀秋淡淡笑道:“齐婶婶说得对,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爱回家也正常,外面好玩的多得是。玩累了,想家了,随时回来吃饭,我们时时都惦记着你呢。”
老猫应道“嗯”,埋头吃饭。
之后他们聊起了一个亲戚的婚礼,老猫对那个亲戚完全没印象了,也cha不上嘴,继续埋头吃饭。
那个高瘦男人却对老猫产生了兴趣,不停跟他聊天。老猫苦不堪言,他记忆没恢复多少,别说家里那些人和事儿,他连眼前这人是谁都忘了。
蓝田替他解围,说道:“叔叔,听您的口音,是北方人啊?”
男人应道:“我是山东的。这么多年,那口大葱味儿愣没改过来。”两人攀谈起来,听他们的谈话,老猫大概了解了他和一些亲戚的背景。
在回马陶山之前,蓝田把苗家的报道给他看,让他一个个认脸。除了父亲之外,其他人他都是从杂志上认识的。他对蓝田抱怨道:“你不是说我家人少吗?这都赶上马蜂窝了。”
蓝田:“你们家金矿银矿这么一大摊子,当然有很多沾亲带故的凑过来。这里只是一小部分,还会有没资格上报上杂志的,你到时随机应变。”
这齐叔叔就是没资格上报的其中之一。还好他慡朗健谈,跟他聊天好歹比绵里藏针的姑姑舒服一点。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桌上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因为多了蓝田和老猫两个人,大家都小心地选择话题,选来选去,结果没什么可聊的。只有苗以舒和蓝田说说笑笑,多少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最后女佣终于奉上了甜点。孩子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银耳汤,嫌弃道:“我不爱吃这个,哥哥你吃吧。”说着把碗推给了旁边的老猫。
老猫一愣,随即无所谓地接了过来。苗稀秋笑道:“小湖,没规矩!他是你叔叔。”
老猫却没听到耳里。他接过银耳汤时,看见了小湖桌上有个极浅的刻印,仔看,是只青蛙。笔触粗拙,是幼儿的手笔。
回忆如一块石头,“扑通”一声,在他脑子里搅开了一个涟漪,他认得这青蛙是他刻在桌子上的。他对苗稀南道:“这餐桌,还是我们小时候用的那个?”
苗稀南眼睛眯了眯,道:“是啊,一直没换。”
老猫:“妈妈喜欢坐那个位置,”他指着苗以舒的座位,道:“她说那里能晒到太阳。啊,后面的窗口封上了,当时有个好大的窗呢。”
苗稀南不做声,大概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老猫一个个看过去,在苗稀秋的脸上停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苗稀秋好像受不了他的眼光,别过了脸去。
老猫笑了笑,对苗稀南道:“爸爸,我老不在家,连小湖都把我当成打秋风的了。我以后会常回来吃饭,您放心吧。”
齐婶婶一家脸色尴尬,苗稀南不置可否,但蓝田从他霎时放松的后背中,看出老猫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老猫的意思很明白,他会维持原来的生活,不会回到家里住――苗稀南虽然想念儿子,看样子却也不希望老猫回来常住,搅乱家里的平衡。
蓝田心里叹息,他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看到了这一幕,又觉得难受。老猫却跟没事人似的,连gān了两碗银耳羹。
夏天快来了,空气中充满了闷闷的水汽。但夜晚的马陶山却比山下要凉快得多,时不时一阵风chuī来,把老猫宽松的衬衫chuī得掀起了微làng。蓝田搭住了老猫的肩膀,好像怕他一不小心被chuī上了天。
他们慢慢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子。
蓝田道:“你想清楚了,真的不回家?”
老猫:“回家?除了那张桌子和我老子,我什么都不认得了。”
蓝田:“不认得也是你家人,有家人,总比自己一个好吧。”
老猫看着蓝田,笑道:“我不是还有你吗。”
蓝田愣住了,好像被电流呲了一下,心里苏苏麻麻的。他定了定神,拍了拍老猫的脑袋,笑骂:“你脸真大。”
汽车呼一声开了起来,就像利刃一样,切开了马陶山的寂静。老猫回头看一眼树影中的华美屋宇,有一种错觉,好像房子在往后退,很快就要缩进一个dòngxué里。
老猫道:“哥哥,我好饿啊。”
蓝田:“刚吃完饭,你到底有几个胃?回去煮面吃吧。”
老猫:“你煮?”
蓝田:“你煮。”
汽车加快了速度,毫不留qíng地离开了这肃穆的山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完啦,谢谢收看。接下去要来个凶残点的凶手才行……
希望他们的感qíng能有点进展,嗯,希望。
休息两天,第二个故事下周一开始发,嚯嚯。
☆、坠落
蓝田在主街上行走。一个人也没有,两旁的高楼cha入云霄,看不见尽头。
一辆车在他身旁飞逝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车门如昆虫羽翼,徐徐开展。啪嗒,一个男人从车里出来,皮鞋踩在空旷的马路上。
男人直起身体,朝向左边的高楼,从蓝田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俊秀的侧脸。
蓝田正要呼唤,男人却走进了大厦里。蓝田赶紧追了过去。
“老猫!”蓝田终于叫了出来。但老猫好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背对着他往前走。蓝田跑了起来,却已经太迟,老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蓝田只看见老猫冷漠的脸渐渐被吞没进两扇铁门里。蓝田心里很诧异,老猫跟平时不一样呢,他今天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矜贵庄重。老猫是要去哪儿呢?
蓝田莫名地心焦,他着急地按着电梯的上行键,一边等一边看着老猫乘坐的电梯往上移动。28层、34层、59层、82层、97层……
啊,这楼那么高!电梯还在往上。终于,旁边的电梯到了。蓝田快步走了进去,扫一眼按键,居然没有数字。蓝田按了最高的键,电梯门关上了。
门关上后,电梯里分外黑暗。蓝田能感觉到电梯在往上、往上,却不知道会把自己带到那里。他琢磨道,老猫是回家了吗?他厌倦做一只野猫,想回去做他的大少爷,回到他原本的人生轨道里
电梯没完没了地上行,好像永远到不了目的地。蓝田忐忑不安,电梯里的灯光越来越暗,他已经分不清到底电梯还在向上,还是往地底降落。冷汗从他太阳xué流到脸颊,又流到下巴,接着坠落到金属地面上。
滴答。与此同时,电梯门开了。
突然照进来的天光,让蓝田眯起了眼睛。过了好几秒,他才适应了外面的光。他踏出电梯,看见老猫正靠在栏杆上。
那是一个华丽的天台。十米长的餐桌上,铺着绣花亚麻布,上面有银烛台和鲜花。
蓝田道:“老猫,你来这里gān嘛呢?”
老猫皱了皱眉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蓝田像踩空了一下,心慌意乱:“你不认得我?……你又失忆了?”
老猫微微歪着头思考,好像连“失忆”这个词儿对他来说都陌生的很,他得琢磨它的意思。但没有多久,老猫就放弃了,他嘴角笑道:“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吧,你不是你的地方。”
蓝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他四处张望,只见这不大的露台里,布置得雅致富丽,四五个屏风散落在黑亮的地砖上,屏风后面是……人!
蓝田几乎要叫出来。每个屏风后面都有几个赤身luǒ体的人,跪在地板上,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脸,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蓝田:“……屏风后面……是什么人?”
老猫侧着头,冷淡道:“哪里有人?你是说那些?那些是我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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