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游摸够了,要把老猫带到她的画前。蓝田走过去扶着她,阿游给了他一个微笑。
从这个笑容蓝田看出来了,阿游不是个正常人。她能听得懂话,也能给出反应,但比较迟钝,而且目光有点呆滞。这是智障儿的特征。
她让老猫和蓝田看她的画,画里是各种线条jiāo错,主色调是激烈的红和橘色。老猫道:“你画的什么呢?”
阿游:“我画小祖。”
老猫看着窗边的一个玩偶,道:“小祖今天很漂亮啊。”
阿游点点头,笑得很开心。那个叫小组的玩偶已经多处脱线,毛绒绒的头发脱落了一半,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阿游坐了下来,继续作画。她画画的时候非常安静,只要不说话,完全看不出她是智障儿。
蓝田在老猫身边轻声道:“从来没听说苗家还有一个女儿,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老猫:“不是,我们同一个母亲,我们是双胞胎。”
蓝田愣住了。老猫接着道:“我妈妈生下我之后,没有力气了,阿游在妈妈的肚子里待了太久,缺氧,所以她脑子不太好。我爸爸不想别人知道,从没对外说过有个女儿。”
蓝田心生怜悯。他们出生后几年,苗太太就去世了,剩下他们俩兄妹,老猫送去了修道院,阿游则被半囚禁在这里。阿游先是没了妈妈,然后没了哥哥,她就一直孤零零地在这里生活吗?
蓝田仔细端详她,发现她和老猫确实很相像,只是她像个美丽的娃娃,一尘不染,气质比苗稀秋还要纯粹而高贵。
两人陪她说了会儿话,又喝了她沏的茶,才从这个玻璃古堡里离开。阿游很舍不得哥哥,却也没有挽留他,只是要他答应过几天一定要来看她。
老猫点点头,说一定。
蓝田:“阿游身体好不好?”智障儿一般会早夭,身体容易过早衰竭。
老猫摇摇头,神色黯然:“不太好,不过她一感冒咳嗽,爸爸就会很紧张,到现在还没出过什么大病。”
蓝田:“她这种qíng况,长期关在一个地方反而不好,应该多让她在外面接触人。”
老猫不语。看到老猫的反应,蓝田立刻就后悔了:老猫连进家门都步步为营的,对阿游肯定无能为力,自己真不该说这话。
过了一会儿,老猫突然笑道:“我的身体很好,能吃能睡,脑子很清楚,有人告诉我,双胞胎都是此消彼长的,我在妈妈的肚子里吃得多,阿游就抢不到食,是这样的吗?”
蓝田:“狗屁理论,大部分的双胞胎的体质和智力都差不多,阿游……只是意外而已,生产本来就是很凶险的事qíng,孩子出了问题,能怪另一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孩子吗?”
老猫踢着脚下的石子:“嗯,是呢,我也只是个孩子。”
蓝田见不得他这幅模样,赶紧岔开话题:“还带我去哪里?”
老猫抬眼看他:“我的房间。”
老猫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尾端,门口挂着一只小斗牛犬的木牌,一看就是儿童房。
打开房门,里面飘出一种古朴的木头的气味,实木的地板,浅绿色的chuáng,墙壁和天花板挂着的恐龙和飞机的模型,虽然有不少年头,但还是gān净牢固,可见这些年来一直有人维护打理。但毕竟没人居住,那种木头香气里夹杂着腐朽的味道。
老猫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然后走到书桌,从底下拉出了一个储物格。拿出里面的玩具,老猫道:“整个房间只剩下这些没扔了。”
那些玩具车和小玩偶都漂亮jīng致,是蓝田小时候梦想不到的。他把玩了片刻,心想:“我和猫儿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老猫又拿出了折纸,摆在了木头地板上。折纸都变得暗huáng薄脆,稍微用力一捏就成碎屑,但形形□□的非常复杂。蓝田赞叹:“都是你折的?”
老猫:“嗯,折来哄阿游的,她喜欢这些。青蛙、蛇、鱼,我折了好多好多,箱子里只留下了几个。”老猫小心翼翼地把折纸移到窗边,折纸在阳光下拖出了光怪陆离的影子。
看着老猫自娱自乐的样子,蓝田心里一片静谧安详。他看见箱底有一叠画,伸手拿了起来,最外面那张一摸就裂开了。蓝田不敢用力,小心地取出了纸张。
上面都是孩子的涂鸦。有在dàng秋千的三眼巨人、刺猬月亮、打了好多结的树,一开始那些画都充满了童趣,然后笔触慢慢变得简略、粗bào,穿了孔的房子、画了一半的人脸、人身、无数燃烧的蜡烛。蓝田心往下沉,从纸张推断,这些画应该是不同时期画的。最后画作变得非常抽象,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只是颜色非常明艳bào烈。蓝田犹豫了半响,忍不住翻到了最后,最后的画只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蓝田如遭雷击,抬眼看着窗边玩着折纸的老猫。他的侧脸跟阿游如出一辙的秀美安详,只是他耳边没有那些恐怖的疤痕。
那些疤痕虽然随着阿游的成长已经扭曲了,但蓝田还是能看出,那是一个个相同的图形――跟老猫画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老猫看到了伤痕画的,还是……
蓝田不敢往下想。他把画压回到箱底,又把玩具放回里面遮挡住。老猫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蓝田站了起来,笑道:“我饿了,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结束,接下来第三个故事会是个比较轻松的短篇,好让他们的感qíng有点进展,顺便发发狗粮。这次不杀人了,放火就行。
然后会再写两长故事,再回到老猫的主场。嗯,都是套路了。
歇两天,周五见。(明明是三天嘛,摔!)
☆、度假
“先生,这是你的奖品!”蓝田莫名其妙地接过一棵盆栽。他在超市买了一卷厕纸,然后就被拉去了抽奖区。□□转了一圈,停留在了一株太阳花的图像上。
他把盆栽带了回家,随手放到窗边的小几。他的房子什么摆设也没有,唯有这颗丑陋的盆栽,孤零零地点缀着一溜儿的白墙。
盆栽特别能长,没多久,它就伸出了几支藤蔓,攀住了窗子、爬上了墙。蓝田看着心烦,把藤蔓折掉了。藤蔓的断口流出了清水般的汁液,滴到地上。过了一阵,藤蔓又重新长出来,以更快的速度占领墙壁。更意想不到的是,被盆栽汁液泡过的地板上,也长出了植苗。
蓝田用斧头砍、用刀子切,使尽了办法,还是没法阻止盆栽的长势。很快地,盆栽就从小小的毛球,变成了巨大的树丛。天花板上垂下来藤蔓,木地板的夹fèng里长出了野花,绿色的叶子抱住了沙发,屋子里飘dàng着绒毛和籽儿。
蓝田投降了,他无奈地坐在盆栽的对面,问道:“你到底想gān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盆栽发出了笑声。蓝田吓了一跳,仔细看,笑的不是盆栽,而是在树枝上趴着的黑猫。
这只黑猫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黑猫看着蓝田,那模样好像还在笑。蓝田非常生气,拿起帚子把黑猫赶走。
黑猫走了后,那棵盆栽似乎不再长了,蓝田松了口气。但隔了一天,黑猫又回到树上睡懒觉。不知道为什么,黑猫回来,盆栽就jīng神了,继续疯长。蓝田非常气愤,见到黑猫就把它撵走。
终于有一天,蓝田实在太疲累了。他爬上树,把黑猫抓了下来,要把他扔得远远的。开车走了几圈,他发现超市还开着门,于是他走了进去,把黑猫扔进了抽奖箱里。黑猫探出了头,蓝田又把它塞了进去。
第二天蓝田起chuáng,走出房门。客厅回复了gān净整洁的样子,白墙又空空dàngdàng的了,只有小小的毛球盆栽,可怜地站在了小几上。
蓝田突然就非常寂寞了,他抱起了小小的盆栽,想了想,决定也把它扔掉。他走去了超市,啪嗒一下,把盆栽摔进了抽奖箱。
正要离开时,他发现黑猫站在□□上,对着他,笑了一下。
蓝田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身体在轻轻震动着,车厢里空调充足,但他还是流下了冷汗。他擦了擦汗,深呼吸一下,努力挥走脑子里那头黑猫。车窗外面是满目的田野和低矮的房子,他记得睡着之前,火车驶进了狭隘的林道,大片的屋久杉如峭壁那样横在两边。啊,难怪会做一个被树林包围的梦。
转头看,老猫睡得正香,手里拿着的零食袋子歪在一边,薯片撒在了膝盖和座椅上。老猫嘴边有薯片的碎渣,卷曲的头发又长又浓密地披在额前,看上去真像是一只偷吃完打盹儿的shòu。蓝田忍不住拿了张纸去擦他的嘴角。老猫被惊动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是蓝田,又放心地闭起眼,头一歪,直接枕在了蓝田的肩膀。
老猫的手顺势搭在蓝田的肚皮上,蓝田感到肚皮一暖,赶紧往后缩了缩,结果老猫的手没了支撑,掉到了更尴尬的位置。蓝田无奈,只好把手从胯上拿起来,放回自己的肚皮上,顿了顿,又把老猫的手提起来,伸进自己的T恤里,贴着自己皮肤。就这样,老猫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蓝田抬手从衣服外面覆盖着老猫的手指,感觉到暖洋洋的,那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满足感。
列车微微晃dàng,老猫的气息又远又近,渐渐的,蓝田觉得晕乎乎的,像是掉进了柔软的兔子dòng。这样的幸福感,已经多久没体会过了?蓝田看着千遍一律的风景,只觉得他们两人驶进了无始无终的旅途里。
嗯,如果这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旅途就好了。
但是……
穆歌走了过来,“老大,芝麻布丁尝一个吗,很有名的哦。哟,猫儿还在睡呢。”
老猫仿佛是听到有吃的,立即就醒了过来,他身子一动,感觉手正抱着蓝田的腰,抬眼看着蓝田,蓝田也看着他。老猫移开目光,手指却没忍住摸了一把,心想:“蓝田的身材真不错,也没见他怎么练,这腹肌怎么来的?”
蓝田甩开他的手:“别吃我豆腐。”
老猫依依不舍离开蓝田的身体,对穆歌笑道:“姐姐,给我吃呗。”
穆歌正要投喂老猫,张扬从旁边杀了出来,抢走布丁。“猫爷,你吃豆腐饱了吧,布丁给我!”
老猫怒道:“从我手里抢食,你胆子忒大了。”
张扬:“不服来战!”两人走到一边,大杀三百回合。
萧溪言从后座伸出头来,对蓝田道:“头儿,有耳机吗?他们太吵了,我没法看书。”
52书库推荐浏览: 安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