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痛苦瞬间袭向了老猫。他无法呼吸,也不能呼喊。想用手去拉开脖子上的绳套,却发现手被绑住了。
老猫的双脚在滑溜溜的斜板上挣扎,眼前是白茫茫的光,光斑犹如黑蝇一样,成群地在老猫的头上乱飞。那昆虫在寻找空隙,只要这人累垮了,它们就会钻进他体内,吸食他的脑髓……
不能就这么死了……老猫挣脱了鞋子,两脚用力地踏在滑板上。终于,赤脚不再滑动,老猫找回了平衡,绳子也不再那么紧紧地勒住脖子。
老猫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种姿势可支撑不了多久。他脑子冷静了下来,设想自己的处境。
他应该是被绑在一个倾斜的板子上。板子上头有个狭小的平台。老猫醒来时就是坐在平台,他被疼痛分了心,没注意到脖子上套了个绳套,只要稍微移动,从平台掉下去,绳套就会勒住脖子,直接把老猫吊死在这暗室里。
麻原在前方的“棺材”静静地看着老猫痛苦挣扎,不发一言。老猫心里一片冰凉――这麻原半分人气都没有,要怎样才能脱离眼前的困境?
他一边稳住身体,一边用反绑着的双手往身上摸索,想找到可用的物品。摸索了一会儿,他抓到了一小块硬硬的东西,凭触感他认出了是打火机。烧掉束缚自己的绳索,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在这个小黑屋里,打火机一点亮,麻原马上就发现了,还没烧掉绳子,自己先被捅成马蜂窝了吧。
――对了,为什么麻原要杀我呢?不,麻原要杀我也不出奇,他都杀了那么多人,捎带手再杀几个也没什么,问题是,麻原为什么不杀我?他费那么大劲把我弄在这死刑台上,就是为了看我怎么把自己吊死吗?
他放开打火机,又摸索另一边的裤兜。他找到了手机。
老猫决定主动出击:“哥们儿,你把我绑在这里gān嘛?”麻原不答。
老猫笑道:“你喜欢玩这调调,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但你起码点个蜡烛啊,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多没qíng趣啊。”
过了一会儿,麻原动了动。他像个影子那样,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老猫的旁边,没多久,他果然点了根蜡烛。
有了亮光,老猫看清楚了自己的惨状。他踏在一个大画板的倾斜平面上,绑着双手的绳索系在天花板的空调出气口,把他固定在这个位置上,脖子上松松地套了个绳索。现在他在勉qiáng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只要老猫想要从脖子绳套里挣脱出来,就会失去重心,在画板上往下滑,然后脖子被绳套勒住。
老猫叹道:“你这活儿真够细致的。喂,能不能给我看看伤口,我的小腿好疼啊。”
麻原又乖乖的,把烛光靠近他小腿。老猫的小腿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血迹gān涸,伤口周围微微发白,却也不太明显。老猫觉得麻原这听话的模样,还挺好玩的,他吩咐道:“近点,再近点。”
烛光靠近伤口,突然捅了过去。火光在老猫的伤口上碾熄了,老猫一声惨叫,身体疼得卷曲起来,他的双脚离开画板,身子立即往下坠落,绳套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老猫叫不出来了,空气被堵在了喉管里,无法进入胸腔。死亡的黑蝇漫天飞舞,层层地包围老猫。
却听麻原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欢畅,简直管不住自己了,笑弯了腰。
老猫惊怒jiāo集,一使劲,把画板给踹倒了。画板啪嗒倒在了地上,绳套紧紧嵌在脖子上,任由他双脚如何乱蹬,也找不到生还的支撑。
栾舒乙的课结束了,学生成群结队离开。蓝田走近栾舒乙,道:“教授,上次我们约好要聊一次,你现在有时间吗?”
栾舒乙侧头微笑道:“有是有的。不过我听说案件不归你管了,你现在没有权限来问我话了吧。”
蓝田笑道:“我不是以警员的身份来讯问你,而是作为同僚,想请教一些心理学上的问题。”
栾舒乙做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qíng:“我们领域不同……不过也没关系,要是学术上的讨论,我倒是挺感兴趣的。我们去哪儿聊?”
“你的办公室吧。”
两人撑着伞,回到了心理学小楼。乌云低垂,几乎要压向这灰色的楼宇。蓝田看这光景,雨不但不会停,反而要转成大雨了。
果然等他们迈进蓝田的办公室,一条闪电割裂了天空,把人脸照得发白。接着就打雷了。这雷声异乎寻常地响亮,寂静的小楼似乎也跟着雷电在晃动。
蓝田在办公室里见不到老猫,心里有点不安。萧溪言他们已经被分派到各处调查,不可能会带着老猫玩。这yīn雨天,猫儿会去哪儿呢?
但他已经没时间细想,要解决案件,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击。
他们走向滴水观音时,蓝田对栾舒乙道:“啊,我忘了跟你说,刚才你的先生在盆栽里,发现了你女儿书包的挂饰――就是你一直说的那只鼹鼠。”
栾舒乙脸色大变。
蓝田继续道:“听说这鼹鼠半个身子埋在土里,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呢?”
栾舒乙停下脚步,颤声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掏出手机,只见二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林森打过来的。栾舒乙背对蓝田,给林森回电。
这时候,蓝田的手机也收到了好几张照片。那是萧溪言和英明全面搜查麻原的宿舍和画室,找出来的物证。蓝田看了一眼,大致理出了前因后果。棘手的是,他和祖晨光分派出十多个人,都没有找到麻原。
祖晨光郁闷道,这孙子不是逃走了吧。蓝田短信回道:不会的,他埋了鼹鼠,等于给栾舒乙下了战书,一定会把事qíng做完。保护好林天心!
蓝田和栾舒乙各自打完电话,对看一眼,继续走去办公室。栾舒乙心神不宁,走到门口时,外面打了个响雷,栾舒乙吓了一跳,几乎站立不稳。
闪电在蓝田脸上亮了,又暗了,只听蓝田笑道:“教授,你这些植物长得真好啊,你一开始也没想到它能长得那么猛吧。不过也未免太猛了,连你自己出入都挺碍事的。这些生物真不好控制,你以为它在你的掌握里呢,结果它也有自己的生存意志,可不一定听你的啊。”
栾舒乙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老猫双腿大幅度摆动,想要找到支撑物。他的腿啪打啪打地踢在了画板的边缘,就是没法够着可以站立起来的平台。他发出了嗬嗬的垂死挣扎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qiáng烈,越来越难受,就如气球涨到了最大,马上就要爆裂开来,最后空气会四散逃逸,只剩下可怜的碎片。
此时,老猫的耳边响起了一串巨大的雷声,犹如给他做的最后的配乐……
空气突然灌进了鼻子和嘴巴里。老猫赶紧张大嘴巴,深吸几口。刚畅快了一会儿,一只手按住了他口鼻,空气又被阻断了。
老猫大怒,正要剧烈挣扎,却看见了一把刀指在了眼前。麻原把手松开一点,只盖住了老猫的嘴,让他能用鼻子呼吸。
刀刃的寒意传到了老猫的额头上,蔓延到全身。老猫头皮都麻了,那尖锐的恶意隔着三厘米不到的空气,直直地刺向他。
老害怕刀刃,此时他全身僵硬,再也顾不得挣扎。
麻原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道:“别动,一动,你眼睛就穿dòng了。”说着,刀子刺向老猫的左眼。老猫大骇,闭上了眼睛。针一样尖锐的刀头,抵在了他的眼皮上。
老猫犹如在冰窖里,又黑又冷。但此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曾经在墓碑群里唤醒过他,此时又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栾教授,我这里有几幅画,挺有趣的。你觉得,作画者是个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就在不远处!蓝田,你在哪里,你看不见我吗?
老猫蓦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来的蜡烛,以及眼神冰冷空dòng的麻原。
没有蓝田。在烛光有限的照明中,老猫看见他们所处的房间,左边的那面墙底透出了光。哦不,不是墙,那是一扇厚厚的帘子。在麻原的身后,那个棺材终于露出了轮廓――原来是一个皮躺椅。
老猫顿时了然:他被关在了栾舒乙办公室里的心理咨询室。他跟蓝田之间,就隔着一幅帘子。
☆、傀儡
电闪雷鸣。老猫被尖锐的刀刃指着,无法喊叫。麻原的脸近在跟前,差点要碰到他的鼻端。
老猫明白了,刚才麻原确实想看着自己吊死,或者至少要多折磨他一会儿,但他听见了栾舒乙和蓝田在走廊的脚步声,为了不让老猫挣扎的声音惊动他们,他爬上去解开老猫的绳套,随即掩住老猫的口鼻,警告他不要发出声响。
蓝田走进办公室时,正好响起了雷声,遮掩了里面的声息。也是幸好蓝田没有发现他们,否则麻原qíng急之下,肯定直接往老猫身上捅刀了。
麻原坐在画板上,老猫则悬吊在半空,麻原见老猫不敢发出声音,慢慢把手放开。老猫终于能畅快地呼吸,但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比之前更糟糕。
或许是因为栾舒乙打开了窗,雨声更嘈杂了,蓝田和栾舒乙的对谈在雨声中传了进来。他们的声音有点空dòng,像是从天空飘下来的天音。
栾舒乙冷冷道:“我不知道蓝老师还看我的博客呢。现在都没人写博了,我只是找个地方,整理自己的想法罢了。这画,也是随便配的。”
蓝田:“嗯,是美院孩子的作品,这男孩我也见过,他的作品从心理分析上看,蛮有特点的。你会用他的画,想必也有想法吧。”
栾舒乙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刚好他画了豹子,和我文字的一个段落有呼应,所以就随手放了上去。美院生的习作在校内网就有,反正都是习作,也没人看重,跟美院老师说一声就随便用。这画的作者是谁?我都忘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分析的价值。这时期的孩子心xing不稳,容易被外界激发,画个什么都不出奇。”
听完栾舒乙这段话,老猫发现麻原的手抖了抖,神qíng更加yīn郁。
老猫心想,栾舒乙跟麻原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寻常,刚才那句话刺痛麻原了。
老猫故意轻轻笑了一声,在麻原的脸旁细声道:“心xing不稳的孩子,说的是你吧。”
麻原瞪着老猫,眼里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会生气,好歹有个人样了,比之前木头人般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得多,老猫想这一招还挺凑效。
他又继续道:“你的画那么贱,随便就可以拿来用?也给我两幅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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