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原大怒,用手勒住老猫的脖子。但麻原力弱,比起之前的夺命绳套,已经不算什么威胁了。老猫作出一个夸张的痛苦神色,指了指自己快要喊出来的嘴。
麻原喘着气,到底怕声音传出去,慢慢放开老猫。
外面,栾舒乙和蓝田的周旋还在继续。
蓝田:“刚才我的同事搜查了这个孩子的房间和画室,又发现了几幅画,跟这一幅很像啊。”外面静默了一阵子,大概是蓝田正在给栾舒乙翻看手机。
栾舒乙:“同一人画的吧,各种动物,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蓝田,各人有各人艺术上的偏好,我不是专业的,实在给不出什么意见。你要问我的就是这件事吗?很抱歉,我并没有看法。”
蓝田笑道:“教授,你也撇清得太快了吧。这些画:鬣狗饿得皮包骨、河马踩死鳄鱼……都是你文章里写过的。说的直接点,这些bào力、可悲的场景,都是出自你的脑子,画画的人,只是帮你表达出来吧?”
栾舒乙冷笑:“他可能受到我的书的触发吧……那又怎样?就因为我在文章里写了动物被杀死,您就要告我谋杀罪吗?”
蓝田:“嗯,如果只是书里的动物死了,我当然什么都不会做,最多只会建议我认识的人,远离你那些表里不一的jī汤文;但麻原的这些画作都注明了日期和地点,完全对上了连环凶杀案每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和地点。这一点,你要怎么解释?”
栾舒乙:“我能怎么解释啊,蓝田,你也是有名望的心理学家,你不会认为,是我的书在暗示凶手行凶吧?遥控杀人、远程催眠,我不知道你们犯罪心理学里,是不是真有这些故弄玄虚的理论,我以为这只是无知无识的电视编剧才会想出来的桥段呢。”
蓝田摇摇头:“那未必。”
栾舒乙:“什么未必?你认为一个人真的可以用几句话,就煽动别人去杀人?”
蓝田不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教授,你别那么激动,我来是想请教你心理学上的问题。心理咨询我是外行,听说对于一些语言表达不顺畅的人,咨询师会要求他画画,从他的作品做心理分析,你在这方面挺有经验的吧。我想请教的是,从这男孩的画作,你能看出他的jīng神状态吗?”
栾舒乙停顿了好一阵子才答道:“这需要做综合评测,不能只靠画作……你真要知道的话,我可以简短做初步的分析:作品里都是一只孤零零的小动物,很显然他没有同伴,感到孤独无依。里面的动物都是直视着观测者,表示他想要得到注视,或者认同。这种青chūn期的焦虑,其实每个孩子都有,没什么特别的。”
蓝田:“不过麻原不太一样呢。警方刚做过调查,麻原四岁时父母离异,后来随母亲改嫁到新的家庭。他的后父有两个儿子,所以他一过去就平白多了两哥哥。听他的亲戚说,他们兄弟相处得不错,后父对他也很和善,只是他的亲母,偏偏对他格外的严格;他在新家生活不好过,就是因为妈妈对他要求太高,怕他跟两个哥哥有差距呢。这孩子,真是蛮可怜的。”
老猫见麻原专心听着外面的对话,不言也不动。他眼珠子一转,又对麻原道:“哦,原来你被自己亲妈nüè待啊。蓝田说得真客气,你妈就是怕你拖油瓶,让她在新家里没面子,才找你麻烦的吧。”麻原盯着老猫,眼睛都红了。
老猫痞赖道:“你哭了?哥们儿,别看不开,我打小就没了妈,想要被打一下屁股都不能够呢。哦,是了,所以你到处去找一个宠爱你的妈――那个像豹子的女人有亲你屁股吗?”
老猫脑子灵敏,几句话就猜到了,古曼丽是第一个被杀害的,那么很有可能是整个连环凶杀的导火线,从蓝田说的话顺藤摸瓜,就可以猜想出,麻原希望得到年长女人的爱,那么和古曼丽可能有亲密关系。
麻原冷着脸,把刀子抵在老猫的胸膛,微微使劲,一道血从他裂开的衣服里渗透出来。老猫皱着眉头,忍耐着疼痛。
麻原见他痛苦的样子,心qíng舒畅了,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她不止亲我屁股了,还亲了我其他地方。她的嘴巴很漂亮,像一朵快要枯萎的红色郁金香,很艳很艳……我把她闷死之后,她的嘴巴是张开着的,我真想把它割下来。不过,那禽shòu教授回来了,我躲在柜子里,他没有发现,还多管闲事地把尸体埋了。真可惜啊,后来,我跟着他的车到工地,把她挖了出来,好好地摆放。你有看见吗?她都烂成那样了,还那么美。”
老猫想起那腐尸,觉得大倒胃口,厌恶道:“你gān嘛要把你'妈'杀了?她对你不好了?”
麻原脸色冰冷:“她到处跟男人睡。我说了很多次,她不听,只好不让她出去做这龌龊事儿。”
老猫跟古曼丽倒是同样的享乐主义者,轻声道:“多跟几个人睡也没什么不好的……”却见麻原瞪着自己,手里的刀压在伤口上,老猫疼得猛吸气,咬紧牙关才控制自己不喊出来。
他妈的!老猫心想,这麻原不但是恋母狂,还是个nüè待狂。要怎么让蓝田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手摸索到手机上,寻找按键。
蓝田:“麻原生活非常自律,对外处处表现得有礼貌、有教养,这是他妈妈的功劳吧。他总是生活在妈妈的视线之下,就算妈妈不在身边,他也觉得有人时时盯着他,看他作业上有没有污迹、嘴角有没有残渣、吃饭时有没有嚼出声、有没有jiāo到规矩的朋友、见到陌生人有没有微笑、有没有每天换内裤……就算婚姻失败了,妈妈毕竟没有遗弃他呢,还费劲心思地抚养他成人,额外承受许多压力。那么他该怎样?他应该尽力成为妈妈梦想中的孩子啊。他本来就要成功了,只不过,在进入淮城大学的第一年,妈妈死了。
“妈妈死后,他画里的小动物,就孤零零地徘徊在楼房和马路边,眼神空dòng。因为cao纵他的那条线被收走了,他像个被遗弃的木偶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
栾舒乙:“蓝田,你对我说这些gān嘛?这种家庭问题,现代社会里一抓一大把,我可没有兴趣听你给我上课。”
蓝田:“啊,没错,遇到这种问题的人太多了。应付这样的孩子,你应该很有经验吧?你会教他怎样接纳伤痛,怎样从疼痛中分出心来,好好为生活和梦想努力?哦不对,麻原可不一样,他的问题不是伤痛。妈妈死了,他并不悲伤,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给他留下了太大的空dòng,对爱的渴望、对包容的祈求、对认同感的需要,这些都没法填补。你要做的很简单,当他的'妈妈'就行了嘛!”
栾舒乙大怒,叫道:“蓝田,你够了!你是说我跟这杀人凶手有jiāo集?你有什么证据!”
蓝田:“证据就在画里。你的文章的叙述,和麻原的画内容一致,不可能是巧合。你说麻原是因为看到你的文章,才触发灵感去画这些画,但是你这些文章的发表日期,都在麻原杀人和画画之后啊。
“你说,你不可能用几段文字去煽动麻原杀人,确实没错,你写下这些,不是在煽动麻原去杀人――应该反过来看,是麻原杀人之后,你对他的'奖励'。你看过麻原的画,所以用那些随手拈来的道德教训、生存守则,把画里的图像转成文字,来赞扬麻原的行为:豹子炫耀自己的身体、鬣狗贪婪、鳄鱼虚伪,都是该死的。
“你把jī汤文当做你手里的线,给予麻原最渴望的认同感,来cao控他这个傀儡。”
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栾舒乙的办公室。厚厚的帘子上投下了两人的黑影――蓝田和栾舒乙分坐在桌子的两边,就像天枰的两边。
老猫自从反手掏出手机后,就集中jīng神寻找按键。他不敢打电话,只能艰难地想办法给蓝田发信息。还好他记忆力过人,就算不看屏幕,也能清楚记得自己按过的键。
☆、勒索
栾舒乙冷笑:“这就是证据?你说的话,我大半都不明白。如果检察官能听懂的话,你不妨把它当做证据jiāo出去。蓝田,我的书卖的很好,所以也听过很多不好听的话,说我肤浅、说我功利、说我爱钱,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的文能杀人。这么说来,我活得真是轻松得很,看谁不顺眼,写一篇文就有人替我下手了。”
蓝田也笑道:“谁说不是呢。你已经把他'训练'好了,就跟养熟的狗那样,给个指令就能让他杀人绑架,这可真过瘾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能利用麻原来报仇?”
栾舒乙:“报仇?!是秦一丰跟你胡说八道的吧!我跟古曼丽和连玉梅是有一些纠葛,但都过了那么久了,我们各自活得好好的――人只要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就不怕面对过去。我根本没想过报仇。”
“嗯,你说的对,这些年来你确实通过自己的努力,从法学院一个小助理,成为人人都认识的学者、畅销书作家,本来你就想这么算了吧。诶,我之前还纳闷,你为什么隔了那么多年才下手?是被什么触发了?是了,麻原第一个杀的古曼丽,不是出于你的指令,而是他自己的意志。
“古曼丽对年华老去很恐惧,近来一直跟年轻学生jiāo往,估计麻原也是她的qíng人之一。古曼丽跟秦一丰幽会时,被麻原杀死了,秦一丰脑子糊涂,帮他埋了尸。这之后,麻原心理处于崩溃边缘,所以找你做咨询,对吗?
“你因此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没有报警,反而想到能利用这傀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要得到麻原的信任,有很多手段吧,慢慢的,他开始依赖你,甚至把你当作是他的母亲。于是你开始在心理咨询的chuáng上,鼓动他为你做事。qíng感cao控――这是你最擅长的把戏啊,用暗示,用惩罚,用奖励来训练他,只要他听你话,就会得到爱和安抚。”
栾舒乙打断他:“住嘴!蓝田,我不想再听你讲这些无稽的故事,你滚吧!”
蓝田叹道:“你gān嘛着急赶我走,我还没说到核心呢。难道,你这办公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老猫被绑住的双手酸麻极了,几乎握不住手机,每按一个键都费劲得很。他心里叫嚣:“对啊,她这儿都变刑房了,蓝田你别光嘴pào,倒是掀开帘子看看啊!”
雨声越来越大,老猫愁的慌:“这雨跟一百只麻雀在屋里呱噪似的,我就算喊救命蓝田也得过一会儿才听出来吧?”
麻原在一边不言不动,真像是个断线的木偶。老猫又怒又难受,忍不住要刺麻原一下:“听到了吗?你这个'妈'也不爱你,你把尸体摆得那么漂亮给她看,有什么用呢,她只不过当你是杀人工具,一只刨土埋骨的小野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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