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赶紧道:“我应该的,这些年来您没少帮我……”
齐闻谷摆摆手,表示不想听下去,他转头看着台阶下灯火明亮的大街,道:“我知道你会很为难,但你要尽快找到他。我们的日子都不多了……”
齐闻谷眼神黯淡,一露出脆弱的一面,立马就显出老态。蓝田想,齐叔今年也到60了,但他身子硬朗,要说日子不多,似乎也太早了些。想要安慰几句,对齐闻谷却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坦白地对他道:“我会尽快的,不过您要有心理准备,二十五年不间断送月饼,表示他心里很惦记您,惦记了这么些年,突然就没了音讯,恐怕……qíng况不太妙。”
齐闻谷脸色大变,似乎想要反驳蓝田,挣扎了半天,最后却只是道:“我知道了,你尽力就好。”
蓝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齐闻谷这种个xing坚毅的人,安抚的话不见得管用。他跟齐闻谷对看了一会儿,就跟他告别,拉着老猫转身下阶梯。刚走下一级台阶,却听见齐闻谷在身后喊了一声:“喂,后生!”
两人一起转过头来。齐闻□□:“蓝田,他是你的好朋友吧――”不等蓝田回答,他就对老猫说:“白长了这么一张整齐的脸,走路怎么歪歪斜斜,跟没骨头似的呢。直起来!男人就得头顶天啊。”
老猫立即挺直腰背,笑道:“叔叔,这样行吗?”齐闻谷见他没正经样,叹了口气,摆手道:“走吧!”
两人再次转身下台阶。一转身,老猫又几乎倚在蓝田的身上。蓝田在他耳边笑道:“头顶天啊,你的头呢!赶紧给我直起来。”
老猫扬眉嬉笑:“我不是直的,gān嘛让我直起来?啊蓝田,我又晕了,赶紧搂着我。”
蓝田斥道:“刚才还好好的,一走楼梯酒劲儿就上来了?”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抱紧了他,怕他一个错步滚下台阶。
两人正调笑时,蓝田听到了身后的齐闻谷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次叹息里都是悲意,犹如穷途末路的困shòu。蓝田一惊,转头寻找齐闻谷,却见他已经走向屯里。高大挺拔的身躯很快就莫入了黑dòng般的树林中,消失不见。
天还没到冷的时候,暑气也消散了,正是最舒适的季节。老猫坐在阳台的地上,看着香樟树上吱吱喳喳叫着的小鸟,心想,这鸟儿真是jīng神啊,一天到晚叫个不停。他越想越心痒难当,左顾右盼找根长棍,就想把鸟窝捅下来。捅下来gān嘛呢?鸟ròu少,不值当开一次火的,要不养在屋里吧,有那算命先生会训练麻雀叼纸条,摆个摊子,啥也不gān,叼一次收一次钱,再随口胡诌几句,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老猫正拿着棍子胡思乱想呢,蓝田、萧溪言等人推门进来。张扬叫了一声:“嘛呢猫爷,拿这家伙要收拾谁?”
老猫随手挥了一下,“我在练功呢。你们不是开会吗?”
蓝田道:“你也知道开会,是打算用脑电波跟我们开会吗?”
老猫无聊地倚在栏杆,想要偷懒都躲不掉。
天气凉慡,蓝田他们在阳台随意地或站或坐,倒也舒服。蓝田问穆歌问道:“乔木生的住址,查到了吗?”
穆歌:“查到了,离米屯不到十公里的一个老住宅区。他的身份证和纳税单上,都是这个住址。我也对过了电费和电信的登记信息,地址显示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不过――”
萧溪言接口道:“我刚和英明神武去了一趟,没人应门。问了邻居,他们都说这家人几年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蓝田道:“有人知道搬去哪儿了吗?”
萧溪言摇摇头,“有说是回了他老婆的老家,已经离开淮城了,但那个人也不是很确定。邻居说,他们一家四口人,乔木生、他的妻子李欣怡、大女儿乔思琦、儿子乔思铭,从二十五年前搬过来,一直就住在这小区里,没见过他们出远门。”
“他们的人际关系怎样?”
英明道:“邻居都说他们对人很客气,但不怎么跟人jiāo往。在那住了二十年,从来没人上过他们家串门。”
穆歌又道:“我追踪过他的手机信息,他的手机三年前已经停机了,停机前的活动范围,都是那一带。”她又打开iPad,道:“这是网上找到的他们一家人的照片,照片是十年前的,发表人叫'心一',应该是李欣怡的网名。你们看。”
大家都围拢在iPad周围,连老猫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照片是一张常见的全家福,三个人规规矩矩站着,李欣怡的怀里抱着一名婴儿。虽然照片的光线和构图都很普通,但乔木生相貌俊秀,李欣怡也端正美丽,两人站在一起就赏心悦目。十岁的女儿眉目秀美,长得更像父亲。
照片上写了一行字:“思铭满月――有思则明,是为记。”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周一见
☆、报应
一到傍晚,就能觉出凉意。风也chuī起来了,犹如一双看不见的手,把周围的人和事物都摸了一遍,虽然也扰人,但总归是善意的。
蓝田手里的纸张,在风里勒喇勒喇地响,纸上的人也扭曲起来。
老猫问道:“你对乔家人还有印象吗?”阳台上只剩下他们俩了,蓝田还看着乔木生的全家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听到老猫的话,蓝田抬起头:“我记得乔叔叔,他手很巧,会用玻璃罐、纸壳儿还有其他废弃的东西给我们做玩具。我记得他的手指很漂亮,跟变魔法似的,转两转,就变出个风车、坦克、乒乓桌。不过我很少见到他,我爸说乔叔叔很忙,要工作还要读书――对了,他会讲几句法语,教过我用法语数一到十。”
老猫看着香樟树:“你很少说起你爸爸。”
“他的事,我大都不记得了,”蓝田苦笑:“现在回想起来,我对他的印象,还不如齐叔叔和乔叔叔深呢。他不太理我们,没给我做过玩具,也很少跟我说话。齐叔叔他现在对我很冷淡,但那时候他常常带我们出去玩儿。他跟你一样,抓鱼爬树偷西瓜,什么都会,我们屯里的孩子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
老猫笑道:“我可不会偷西瓜。”
蓝田把纸折起来,道:“也是,西瓜太沉,估计你摘都懒得摘。”他拿出手机,翻开照片收藏,给老猫看一张老旧的黑白照。
照片里有三个男人站在树林前,老猫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年轻时的齐闻谷、乔木生,最后一人跟蓝田的轮廓有几分像,自然就是他的父亲。
“你爸好严肃啊。”
“嗯,小时候,我就觉得他老是在想事,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蓝田笑了笑,“说不准我学心理,就是因为我烦透了像他那样的人,老是想把他的心思扒开看看。”
“他们仨的感qíng很好?”
“我不知道,这是我从齐叔叔的相册里翻拍的,里面只有这一张合照。齐叔叔和乔叔叔倒是很近,常常见他们走在一起。”从合照就能看出来,齐闻谷和乔木生表qíng轻松,脸上有一种默契的愉悦。两个人要是长时间在一起,时常遇到同样的事qíng,享有同样的秘密,有着同样的心境,就会有这种表qíng。
“诶,后面那个是谁?”照片背景很杂,取景又远,好几个行人被拍了进去。
“背对镜头走向树林那个?就是'上面的人',马宇非。”
“马宇非,”老猫轻声重复着。他第一次听到“上面的人”的名字,既然有名字,这“上面的人”的神秘xing少了大半,但不知为什么,老猫对他的好奇却有增无减,心想,原来他那时候也常常在“下面”活动呢。
老猫一边想,一边把烟叼在嘴里。蓝田皱了皱眉头,把老猫的烟抢了过来,“别抽了,嗓子都哑了。”
老猫伸手要把烟夺回来,“最后一根了。”蓝田笑道:“抢到了是你的。”他把烟叼在嘴里,学老猫用舌头转了个圈。
老猫二话不说,直接凑了过去,一卷舌头就把烟叼了回来,安安稳稳地含在唇间。老猫得意笑道:“嘴上的本事,你还得跟猫爷学。”他咬着烟,向上扬了扬,“给我点上,我晚上好好教你。”
蓝田心道:“嘴pào我让你。”他从老猫口袋掏出打火机,犹疑了一会儿,噌的一下点着了。对着火苗,他本能地想闪躲,但他尽力让手不要颤抖,把火苗移到老猫的嘴边。
老猫把烟凑了过来。火光下老猫的脸异常俊美光润,竟然有几分神圣了。蓝田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是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像一支箭那样咻地从眼前飞过,但他却没有抓住。记忆没有抓住,心底却充满了恐慌,这恐慌又是找不到来由的,蓝田的手颤了起来。
“蓝田!”老猫和一个声音同时叫道。
蓝田一惊,手上的打火机掉了下来,火苗在空中熄灭。
蓝田和老猫一起看向阳台的门口。凌霄云走了过来,问道:“蓝田,没事吧?”
蓝田定了定神,一笑:“没事。”弯腰把打火机捡起来,扔给了老猫。老猫伸手接住,点着了唇边的烟,吸了一口。
凌霄云望着烟雾道:“你就是老猫?”老猫微微一笑,“啊,老猫。”
”你的事,我听好多人说过,淮大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是你抓住的吧。”
老猫:“其实是他抓了我。”
凌霄云笑了起来,望着蓝田道:“那是队长虚报案qíng咯?”在淮大的案qíng汇报中,蓝田省略了很多细节,此时凌霄云问起,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他也不敢掉以轻心,道:“我报告里写了,凶手麻原挟持了老猫,老猫伺机反击,把他打倒;坏人抓住了,从此世界和平。你回去仔细看看。”
凌霄云又笑道:“你的报告跟剧qíng简介差不多,我喝杯茶的功夫,都看一百遍了。”
蓝田想,凌霄云jīng明得很,要糊弄她真不容易,最好就是少说话。
凌霄云见蓝田不答,又道:“刚才我见培成在办公室里,跟她聊了几句。”
蓝田暗暗心惊,嘴上却轻描淡写:“她还没走?”在老猫要杀麻原时,培成是第一个到现场的,看到的qíng况比他还多。蓝田一直想找机会去问培成,但他跟老猫的关系整个队的人都知道,自己又是培成的上司,这么去问她,倒像是警告她封口闭嘴似的――虽然蓝田确实是想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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