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帝君揽着清白笏板含笑道别,眼见芥茗翻身,金光包裹消失在云海尽头,他缓缓走回玉皇殿,殿内摆设着他的庄严法相,两旁童男童女执宝剑银枪,威严华贵。
“帝君。”青鸟从法相后面轻轻走出,恭敬地朝东岳帝君拜了一拜。
东岳帝君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已殁,夜紫瞳孔如沉寂的潭沼。
青鸟仍是一身青衣,端庄儒雅,一支玉竹松挽长发,温润有加:“恭喜帝君出关。”
“他身上的确有魔根,你当如何?”东岳帝君直接略过他的问候,声音平稳不带感qíng,直接作个普通询问。
青鸟微微垂首:“既有魔根便难控制,不得不防。”
东岳帝君仿佛忆起什么,意味深长地轻轻笑道:“他倒未卜先知。”
青鸟不动声色地立于法相之前,浅笑有礼:“帝君说笑了,您知道青鸟表达的意思。”
东岳帝君昂首直视他,周身气势猛然压迫,青鸟瞬间脸色苍白,跪倒在地道:“帝君饶命!”
“本座不管你如何假仁假义,泰山是本座道场,若要动手,还要掂量掂量,莫污了圣地。”东岳帝君面色巍然地瞥过他,也不顾后者反应如何,径自身化烟尘,盘曲缭绕着功德华光缓缓附于法相之中。
青鸟脸色青白地爬起身,浑身微颤俯身再拜一次,快速退出了玉皇殿。
……
芥茗想催促玄兮快点离开这破地方,宁封子老是指派他做这做那,光是每天打扫道观都不下三遍,可一旦看到玄兮对对方万分敬重的样子,芥茗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对玄兮的不仅仅是心虚,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别扭感qíng,他芥公子从不迁就人,这次就为此人破例一次好了,坐在地上劈柴的他生无可恋地想。
“哟,这柴劈得可不行,这么粗会烧不起来的。”
本就不甚愉快,宁封子还非过来撩他,这些柴火堆在这里已有半月,宁封子只让他劈柴,却从来都不用这些柴,让芥茗有种自己被耍,根本在做无用功的感觉。
他重重挥起斧头冷声笑道:“小妖不成器,要不真人您自己来?”
宁封子痛心疾首地跺跺脚:“我让你砍柴就是为了磨砺你这xing子,看看,一言不合就横眉冷对,若是心xing如此经不起撩拨,哪能成器?”
“这样,”芥茗深吸一口气,狞笑着举起手,瞬间燃出一把妖火将柴火全部点着,“真人你看,小妖耐心地用事实替您验证一遍这柴火经不经用。”
后院起火,宁封子眨了眨眼,僵硬着仰头注视滚滚黑烟冲上云霄,慢慢垂下头,神qíng复杂道:“就这么烧没了?”
“可不是吗,多好烧呀!”芥茗两手一摆,特别真诚。
宁封子连连点头:“挺好的,就是你师父的药浴恐怕就没得烧了。”
芥茗仿佛被钝物击中,失口惊呼:“什么?”
宁封子跟着摆摆手,真诚无比:“你师父的内丹随修补好了身体却未完全恢复,这几日我搜集了些许药材准备替他摆一道药浴,这些柴火就是为了药浴做准备的。”
“一桶药浴需要这么多柴火!?”芥茗指着几yù冲破天际的滚滚浓烟,满脸震惊。
宁封子叹了口气:“年轻人,我的药浴哪是一般药浴,边沐浴边烧,要足足在桶中待满七日才够啊。”
芥茗顿时觉得膝盖都软了,咬牙切齿熄灭了火焰再看,已无可用柴火。
“恢复的不错,妖火很厉害,一根都不剩了。”宁封子火上浇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芥茗满面yīn霾,不得不决定重头再来。
当他挽起袖子打算重头再来的时候,宁封子突然身形一颤,风也似的朝外冲了出去,芥茗眉头一皱,立即跟上。
只见青衣青年站在道观外风尘仆仆,拱手朝着宁封子恭敬一拜:“在下青鸟为寻故友而来,打搅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诗不是蛊哥写的,作者后面备注了233333
☆、听说一同泡澡
青鸟到来,猝不及防gān扰了芥茗原有的平和心态,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青鸟说完拜见之后,抬眼看向芥茗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无奈和失望,他立刻想到自己假意背叛玄兮的那日青鸟正好在场。
宁封子眯了眯眼,看了眼身旁的芥茗:“故友?”
青鸟重复:“在下乃玄兮仙君的故友。”
宁封子哦了一声,不等他再发话,青鸟自顾道:“玄兮前些日子受歹人所害,我寻了许久才找到这里,还请真人允我一见他。”
芥茗觉得青鸟说“受歹人所害”这几个字的时候把自己都瞪出了小火苗,他轻声咳嗽几下,对宁封子道:“真人,他的确是……师父的朋友。”
宁封子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即然这样那便进来吧。”
初来道观的青鸟被宁封子揽去大厅浅谈,芥茗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到了玄兮屋前,他心中哀叹,青鸟原本温柔似水的xing子怎么全变了,和自己杀了他爹一样。
玄兮万年不变盘腿打坐,身畔倚着一株刚刚抽了嫩芽的新柳,平添了几分温柔,听到急促的小步子,他缓缓睁开眼,芥茗一看他醒了过来立即作了个“嘘”的动作,跑到他身边蹲下身道:“青鸟来了。”
玄兮还记得此前之事,听闻青鸟过来也并无吃惊:“何须惊慌。”
芥茗自认为刚刚的神qíng没有惊慌,但可能有点猥琐,此番玄兮点破,他面上有些发烧,低声道:“青鸟或许看到了我……那个你。”
一慌便口不择言,玄兮诧异看他,但瞥见对方一脸严肃焦急的神qíng,便想起真正的意思,转回脸面无表qíng道:“解释。”
他这是终于让自己解释了吗,芥茗深吸了口气。
芥茗缓缓在他对面盘腿坐下道:“我对魔的熟悉应当不比你弱,那条蛇妖生前就已经入魔了,而且我机缘巧合下知晓了他们的纠葛,便想着套取信任问出幕后黑手的下落。”
芥茗不敢道出和咒印相关的线索,只挑大头回答,也不知玄兮会不会信,玄兮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极低极磁:“这是弑师。”
芥茗抿紧嘴唇,定定地看着玄兮。
他在赌,赌玄兮已经放任事qíng这么久了,定不会再和他计较,可若是玄兮计较起来,他也要在能自保的qíng况下不还手,幸好玄兮表现的极其平静淡泊,看了芥茗一会儿后冷声道:“若敢再生事端,必定将你正法。”
芥茗微微一颤,只觉尾椎上的咒印火烧火燎般的疼,却qiáng开笑颜散漫道:“师父在上,徒儿再借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了,所以还请师父将此事翻篇,莫要等青鸟再提起时揍我啊。”
恢复了往常那副不三不四的语气,玄兮连看都不看他直接闭目了。
半晌,玄兮又问道:“你同晏纹是何关系?”
一想起这个芥茗便脑袋发胀:“大致算是……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吧,五百年前huáng泉河畔你说你未伤我,可我的确被伤及了根基,后来晏纹到了才救了我,之后便留我在青丘修炼。”
玄兮听完后沉默许久,蓦然问道:“鼎炉又是何意?”
芥茗顿时满脸通红:“那是权宜之说!若非如此晏纹非当场杀了你不可!”
晏纹同玄兮的关系他也大致有点明白,不过此刻当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万一触了师父大人的霉头可就不好。
果不其然,这个解释玄兮听了便再也不说话了,芥茗心想这人当年还真敢下手,自己假意捅他一剑已是愧疚万分,他可是将自己的师父亲手杀了,也不知这么些年受了多少jīng神折磨。
又或许,这人本就是个淡薄至极之人,与他师父感qíng本就不和,那样下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吧。
芥茗坐在他对面,百无聊赖打量他俊美英挺的脸,不知玄兮是哪里人呀居然生的如此好看,要不是这张脸恐怕都没人愿意和这个冰柱子说话。
不过,想不到这么不苟言笑的人竟也会有青鸟那样的朋友,不远万里从剑势宗赶到黑水乃至青城,且一看到他受伤就如同自己受伤一般bào怒伤心,如此想来,竟不自觉令人心生嫉妒。
他五百年走过,唯一说得上话的好友便是晏纹,可晏纹极少关注他状况如何,只会偶尔提醒他注意修炼,仿佛他天生只是个形影相吊的人,而晏纹如今有有些疯魔激进,惹得芥茗一想到就头疼。
除了晏纹,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玄兮了。
如此想来,他竟莫名有些触动,qíng不自禁朝玄兮挪去几寸想离得更近些,不料还没挪几步玄兮便叫道:“离远点。”
玄兮仍旧闭着眼,芥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师父何必这么小气!”他又气又笑地问,不过为表亲昵罢了,连母老虎都不会拒绝小老虎的吧!
玄兮缓缓睁开眼,泛着冰色的瞳孔波澜不惊道:“我还未恢复,周围灵力不畅。”
芥茗一梗,眯着眼慢慢缩回去,想着待会儿还是乖乖去劈柴好了。
他难得乖巧,深黑眼中的失望像一只骄傲的小刺猬,露出一点点又赶忙将自己包裹的严实,玄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沉默半晌,沉声道:“就在这里待着同我一起修炼吧。”
“啊?”芥茗茫然地看向他,可玄兮已经再次入定,这么自说自话,这么信他芥公子就一定会赏这个脸吗?
事实证明,想到外面有个来势汹汹的青鸟,他还是给玄兮一次机会赏他一次脸好了。
师徒二人盘腿坐于新柳之下,周围灵气浮动,早chūn花香飘逸,难得浮生相偎,安享这半日闲暇,芥茗法力全盛对灵气自然不多需求,便一边静坐休憩一遍将附近的灵气都收拢于身畔供玄兮修炼。
直到太阳落山都无人前来打搅,玄兮起身,白袍竟然未沾到半点灰尘,芥茗无言地拍着衣服问道:“青鸟来看你为何一整日都没过来?”
玄兮自然而然道:“他熟知我会打坐修炼至日暮西山,故不来打搅。”
“哦。”芥茗皮笑ròu不笑地呵了一声,酸溜溜地想还真有人爱用热脸贴冷屁股。
跟着玄兮小心翼翼走出院子,芥茗时刻谨防青鸟半路杀来怒指他心怀鬼胎辣手摧师,恰好观里还有个神经不正常的帝师,捅破了马蜂窝后果不堪设想。
不曾想,步入大厅,青鸟正在和宁封子平心论道,看到芥茗来了只平静掠了一眼,最终还是看向玄兮。
“玄兮,你已安然无恙了吗?”青鸟略显激动地站起身,芥茗暗暗呸了好多声。
玄兮却未改冷清模样,微微点头道:“已无大碍。”
“仍有小碍,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哟。”一旁的宁封子装作自己有一副美髯的样子老神在在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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