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是谁?谁在说话?任xing的话语,骄纵中又带着霸道。
宫牧睁开双眼。他的脑海中藏着什么,可无法找到,就好像被人藏在的柜子里,但是没有开启的钥匙。
究竟是什么?宫牧焦虑不安。
心绪波动,使得他的身躯愈发冰冷,邢战怕热,无意识地向他靠拢,蹭了几下。
熟睡中的邢战呼吸沉稳,姿态舒展,如刀刻般的深邃眉目凸显出他坚毅的气质,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毫无防备。
宫牧望着邢战,他不同的模样在眼前一一浮现,刻薄粗鲁的,坚韧无畏的,温和宽厚的,每一个侧面都是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纷乱的内心渐渐沉静。
邢战一觉睡醒已是中午,他梳洗了一番后走出小屋,发现茶坊里的气氛与平时不太一样。
姑娘们一个个笑得像花儿似的,连工作积极xing都比以往高了。邢战很快发现了变化的根源,就是朗谦。
朗谦早上说要当服务员后就没有走,直接留了下来。在旁人面前他收起尖锐倔qiáng的模样,以一个温和可亲的大男孩形象示人,他长得又帅又嫩,嘴甜人勤快,很快讨得众人的喜欢。yīn盛阳衰的水月人家突然来了个男生,就好像姹紫嫣红中cha入了一支兰糙,众人别提有多高兴了,这让过去水月人家唯一的男xing邢老板偷偷地不慡了。
“我发现我在后宫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邢战对宫牧抱怨。
宫牧笑盈盈地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后宫?”
邢战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朗谦gān得很卖力,虽然一晚上没睡,可丝毫看不出熬夜的困倦,当邢战起chuáng时,他已经一个人把一货车的瓶装饮料都卸下搬进了仓库。过去这都是邢战的活,看着少年人忙进忙出,邢战抿着茶感叹:年轻真好。
搬了一车的货,虽然有些累,但朗谦只觉畅快无比,尚略显单薄的身上贴着一层薄汗,内心的郁结也稍稍松解。
朗谦父亲的案件也没有特别的进展,方扬掌控着节奏,轻判已是必然。
这天歇业后,邢战把朗谦留了下来。
“他们又来我家谈过赔偿金了,我和我妈妈都松了口。”经过这段日子,朗谦已经想通了,既然现状无力改变,就想办法先把眼下混乱的日子安顿好,再谋将来。但是在提及这个问题时,朗谦还是神qíng黯然,心气甚高的他,多少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向现实低下了头。
“你想通了就好,别委屈了自己。”邢战也不再多问,“很晚了早点回去,以后吃过晚饭就回去吧,别留那么晚。”
“没关系的,我妈妈照顾自己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在家也没事。以后拿到了赔偿金,我还想用来给我妈看病或者留着急用,不能指望着钱过日子,所以我总得想办法挣钱。我跟我妈说过在这里打工,她也很赞成的。”
“那什么你不是还要复习考试吗?我看别人都天天在家里刷题什么的,你也别荒废了。”
朗谦冷冷地看着邢战,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卷子。
邢战一看都是自己做自己批改的模拟卷,连错题都很少。
“妈的,学霸真讨厌!”邢战对宫牧道。
朗谦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水月人家的其他服务员早已习惯了与老板同进同出的宫牧,但朗谦还习惯不了,尤其是宫牧这个人身上透着神秘。
“那天,你们两个在那律师家附近gān什么?”朗谦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多日的疑问。
“散步啊。”邢战大喇喇地扯谎。
哪有散步散到人家小区,还那么晚?朗谦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信,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揭穿,而是抛出了一句更加惊人的话:“我在树后面看了你,或者说你们很长时间。”
这句有点怪异的话出来,邢战便知不好。
“一开始我看见只有你一个人睡在椅子上,后来突然之间……”朗谦看了宫牧一眼,“他就出现了,而且模样还很……奇怪……”
邢战明白,必然是宫牧习惯的长发绯袍的模样。
“再后来……又突然变成……要不是我看懵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你逮住。”说到这里,朗谦又起了点小孩倔脾气。
邢战苦笑,实在是太过粗心大意,但宫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怕人发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朗谦说这句话时多看了宫牧一眼,因为明显宫牧更加怪异。
“你认为我们是什么人?”宫牧反问。
在邢战与人说话时,宫牧极少开口,大部分时间只是当一个旁听者。因为他懒得与人jiāo涉,且邢战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各种qíng况。
可一旦他开口,气氛有了些微的变化。如果说邢战在威胁他人时,如同泰山压顶,那宫牧就像一把利刃,割出一条薄薄的刀口,将人剖开挖空。
但朗谦既然敢问,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我认为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那晚救我,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实在是错得离谱。”
邢战把朗谦送出茶坊,月夜下少年的身影像一把未开刃的剑,虽然还不能伤人,但剑光bī人。
“啧啧啧,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心机的。”邢战dòng幽察微。
突然变出一个大活人,不论何种qíng况都是掩饰不过去的,如此大的秘密朗谦在他们面前说出了口,那一种结果是被灭口,很显然朗谦认定邢战他们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发现了你们的小秘密,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再用一句感谢将姿态放到最低,他释放出所有善意表示:我想成为你们的“自己人”。
宫牧接着他的话道:“其实,他还心存侥幸,不是吗?”
在这个时候提那一晚,并非无心,朗谦在方扬家是试图挽回败局,那邢战这两个局外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必定是有所求!他们想从方扬身上求什么,朗谦不知道,但至少可以幻想一下,不是吗?虽然嘴上说着认了,先拿了钱把日子过好再说,可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丝期冀。
“我挺喜欢这小子的。”邢战摸着下巴道。
宫牧眯起眼睛:“哦?”
邢战闻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紧张:“呃,那什么,我去看看后门关好了没。”
宫牧一只手撑在门边,拦住他的去路:“他明明是个兼职,你给他算的是全职的工钱,为什么?”
邢战努力仰着头:“那什么,他每天还没开门就来,歇业才走,比我这老板还勤快。”
宫牧哼了一声,慢慢靠近,脸几乎顶到了他鼻子上。
两人贴得极近,邢战清晰地感觉到宫牧身上的凉意,呼吸间也都是清凉的气息。他的眼眸是水银中养的两丸黑曜石,纯净发亮,笑意在他眼角和唇角绽放,像清风拂过,chuī皱一池chūn水,随后邢战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脑中有片刻的混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那么一个人,最喜欢把自己bī到窘迫尴尬,然后笑得如榴花般绚烂。
肌肤相触,火热和冰凉搅在了一块儿,似乎下一刻就要发生点什么时候,他们的听到一声巨响。
静夜里,尤为响亮,来自隔壁的灵修斋。
第38章
自从那晚击溃鬼面人后,已许久没有宋老板的消息了,灵修斋也是终日店门紧闭,本就没什么人注意的店铺好像快荒废了似的。
“是宋老板回来了吗?”邢战终于寻到契机将宫牧推开。
两人惦记着宋老板当日的古怪,便循声而去,见灵修斋还是关着门,好像并没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邢战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还是有点放不下心:“宋老板?宋老板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宫牧碰了碰他的胳膊,朝门口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邢战看见一处门框上沾上一些污浊,淡huáng粘稠微微发臭,刚好是抬手的位置,好像是什么人手上沾了脓水在门上擦过。
邢战心头一紧,提高了音量:“宋老板,是你吗?你还好吗?宋老板!”
门内一阵O@,像是走动翻找的声音,许久才传出宋游玄的声音:“是我。”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听上去有些虚弱。
“宋老板,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关系。”
既然人都这么说了,邢战也不好多管闲事,但还是担心地站在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宋游玄又低声道:“我真的没事,可以处理好。”
“那好吧。”邢战也不勉qiáng,“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谢谢。”
回到水月人家,邢战还想着宋老板的事,这次离开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一进门就看见何文斌和许红芹两个鬼乖乖地在等他们。许红芹沉默寡言,除非邢战他们提问,否则不会开口。他们让何文斌看着许红芹,以防她扰民,于是何文斌就真的无时无刻不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可准备好了?”宫牧问许红芹。
许红芹抬起一张苍白的脸,用力点了下头。
一旁何文斌着急了:“你再考虑考虑?”
宫牧冷冷扫了他一眼,何文斌畏惧他的眼神,低头退后。
“你可要想好了。”宫牧对许红芹道,“若是现在收手,我还能渡你去轮回,否则,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许红芹咬牙道:“我已经决定了!”
几天后,郎谦父亲的案子开庭审理,邢战宫牧与郎谦一同旁听。
结果不出所料,方扬的当事人也就是肇事者被轻判,再加方扬又拿出肇事者有疾病需要就医的证明,七七八八扣下来,几乎不需要坐牢。当判决宣读时,郎母当即哭得泣不成声,郎谦红着眼睛安慰。
众人走出法庭,方扬身边的笑声与郎家的哭声形成鲜明对比。
“什么时候动手?”邢战靠到宫牧身边。
“再等等。”宫牧走在方扬身后,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肇事者的家人乐不可支,与方扬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还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方扬连连点头,朗声大笑,难掩得意之色。
宫牧动了:“就是现在!志得意满,心神震dàng之时!”
“等等。”邢战按住他的手,“小心一点。”
宫牧偏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邢战,仿佛被隔绝在了旁人的欢笑与哭泣之外,凡尘俗世都与他们无关,心弦被无意识地拨撩,妙音在耳边缭绕。
“放心。”宫牧唇角的笑意如chūn风chuī出的涟漪。
他轻弹邢战腕上珠串,除了邢战谁都没有看见,一道灰白色的影子飞入了方扬身体,同时宫牧身上也分出一丝红线,追了上去。
肇事者的家属紧握住方扬的手:“多亏有你了方律师,老王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不能没有他啊!别的不多说,我们先去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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