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执着,忽然地动山摇,天地为之色变。结界震动,如同一个茧子,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yù动,想要破茧而出,涟漪般的能量一波波,将两人弹飞。
乌云蔽日,天色骤暗,漫天的黑雾迅速扩散。
“吵死了。”黑雾中一个人现出身形。
那人身材高大,眉目深刻,正是邢战,可双目漆黑,身上黑雾缠绕,苍泊被他单手提着,四肢垂软,不知生死。
两人一看,便知qíng况不妙,踉跄起身,本能地互相靠近。
化忌鬼俯视他们,就像俯视蝼蚁,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宋游玄见过化忌鬼数次,但这回明显与以往不同。黑雾从他皮肤里散发出来,厚重而浓烈,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其吸收吞噬,带给人qiáng烈的压迫感。
他的力量增qiáng了!
化忌鬼盯着自己的手,新融合的ròu体有些许不协调,但更多的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内府中游走到四肢百骸。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源于身体内部的能量了?化忌鬼亢奋得手微微颤抖,以往他只能靠吸收人与鬼的yù望短暂地凝聚灵力,此刻他如获新生。
太舒服了!就好像浸泡在温泉里,温暖的泉水滋润全身。
“哈哈哈!”化忌鬼禁不住狂笑,“太美妙了!”
宋游玄和苍溟海两人互相搀扶着后退。
化忌鬼神qíng一变,面目狰狞:“正好,我就拿你两个试试手!”
他一抬手,大地震动,山岳崩裂,苍翠的树木被碾压推倒,大块山石剥离滚落,仿佛世界末日般分崩离析。
实力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不是小小修道人能抵御的,宋游玄拉起苍溟海:“逃。”
苍溟海悲痛地望了眼化忌鬼手中的苍泊,心中生出绝望。
“小小凡人,往哪里逃窜?”
化忌鬼手一落,大地开裂,山体倾倒,眨眼间将一座山夷平。
宋游玄两人脚下一空,落入fèng隙之中,巨大的石块当头砸下,将他们埋入深深的地底。
化忌鬼勾唇一笑,待要再使杀手,忽然头痛yù裂。
“你gān什么!”化忌鬼怒吼。
“阻止你,你傻吗,这都看不出来!”邢战的声音比之前弱了一些,可依然是那么桀骜。
身体被化忌鬼侵占,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意识在一点点消散,即将被吞噬,邢战仅靠着顽qiáng的意志力,苦苦坚持。
“别得意!”化忌鬼捂着脑袋冷笑,“珍惜你的时间,你还有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等到融合彻底完成,你也就不复存在!”
他夹紧苍泊,遁入山林的更深处。
一道红光钻入水月人家的小房间,光雾扩散,化成人形,宫牧从雾中出现。
但他刚刚凝成人形,就发现不对劲,因为邢战的气息弱到他几乎感觉不到。
他出事了!宫牧心底一惊,顿觉手脚冰凉,胸中空dàngdàng的。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宫牧咬紧牙关,不敢再往下想。忽然发现如果他遭遇不测,那这漫长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他冲出房间,看见郎谦正站在一张桌子前神qíng呆滞。这是邢战常坐的位置。
郎谦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宫牧,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忧心的表qíng:“牧哥,你……你回来了?战哥他好像……好像……”
他也说不清缘由,他本在柜台后忙碌,邢战起chuáng叫他去弄饭,他就依言去做,考虑到邢战气色不佳,想弄点易于入口的食物,稍微耽搁了点时间,没想到回来后,邢战就不见了。
邢战杂事多,突然就离开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郎谦觉得这回就是不一样。仅凭前世今生牵绊,玄妙的,他感觉到邢战有危险,但他终究只是个半点灵力全无的凡人,所以除了茫然也只能gān着急。
宫牧的出现让他抓住了救命稻糙。“牧哥……快去救战哥!”少年焦急道。
宫牧不等他说完,狂奔出水月人家,一出大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郎谦从窗口只看见一道霞光冲上天际。
他在哪里?凭借微弱的联系,宫牧搜寻邢战的踪迹。
眨眼间宫牧出现在苍家的仓库前,再一晃站在了苍泊的房间里。他感觉到邢战来过这里,可现在只剩下乱糟糟的房间和空dàngdàng的仓库。
一道邪佞的气息似有若无,宫牧跃出窗外,继续追寻。
这是一种邢战从未体会过的痛苦。ròu体和魂魄快要被分离,无法再cao控身体,魂魄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烤得他意识模糊,像水一样蒸发。
真的会死的吧?邢战想。他不怕死,可他并不想这么窝囊地死去。
于是他开始挣扎。
“别白费工夫了。”化忌鬼怒喝。
“不慡吗?你不慡就对了。”邢战道。
化忌鬼冷笑一声,手虚空一抓,从昏迷的苍泊身上吸出一缕白烟,白烟入体,邢战顿觉魂魄的束缚又紧了一些。苍泊抽搐了一下,昏死在角落,曾经朝气蓬勃的脸庞灰暗无光,行将朽木。
邢战怔愣,苍泊被卷入已是无辜,如果再赔上xing命,实在是有愧与他。
“老实了吧?”化忌鬼得意。
没想到邢战非但没有安分,反而变本加厉地动作:“威胁我?反正他也只有半口气了,你会因为我饶他xing命?”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化忌鬼语气一沉,手一扬,一个白色人形从苍泊身上抽出来。
苍泊的双眼蓦然圆睁,但全无焦点,三魂七魄硬生生要被化忌鬼从躯体里剥离。
“住手!”邢战大喝一声。
化忌鬼心口猛地一痛,手一抖,苍泊的魂魄回归体内,再一次昏死过去,脸色比之前更加灰沉。
邢战虽然是个凡人,但终究是个有过仙缘的人,化忌鬼想要抢夺他的ròu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化忌鬼匍匐在地上,他的元神受到冲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当宫牧赶到时,就看见邢战的躯体在山崖下扭曲,黑雾覆盖全身,好像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邪煞之气浓烈冲天。
一张脸时而是化忌鬼:“你来晚了,荧惑星君。”
时而是邢战:“你他妈去哪里鬼混了,现在才回来!”
第57章
望着不停变换的脸,宫牧沉默不语,但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仿佛活火山下流淌的熔浆,正在寻找一个爆发的契机。
化忌鬼似乎极为享受宫牧此时此刻的表qíng,在对ròu身的争夺中逐渐占取上风,更多时候维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他抬起一只手,虚空半握,黑雾有生命般汇集到他手上,扭曲拉伸成刀的形状,随着一声冷笑,刀尖翻转。
宫牧眉角一跳,怒吼一声扑来,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眼睁睁看着化忌鬼用鬼刀捅向邢战的心窝。
心口好像被剖开一个大dòng,黑烟像血一样喷涌而出,邢战的脸出现,表qíng痛苦而惊讶。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已彻底变成了化忌鬼的脸。
宫牧彻底发怒,身体化成一支利箭,she向化忌鬼。澎湃的灵力相撞,气墙被硬生生撞碎,宫牧顺势攻上,将自己作为天地间最锋利的武器,斩向化忌鬼。
化忌鬼不敢硬挡,身子一轻,高高跃起,飘出数十米。
“现在我已经有了仙根,你是斗不过我的。”化忌鬼得意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宫牧的怒火更盛。当年化忌真君在天庭犯下重罪,与天兵天将缠斗一番后,凭借鬼身金蝉脱壳,逃到人间,早就没有了仙根,只能靠歪门邪道修行,现在所说的仙根,不是从邢战身上抢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宫牧伸出右手,一道璀璨的红光出现在他手中,光芒散去,出现一杆蟠龙长.枪。枪身通体呈金红色,蟠龙盘在笔直的枪杆上,龙头昂扬,须发怒张。他面无表qíng地转动枪杆,锃亮的枪头划出半个月,耀眼的光刺痛人的眼睛。“当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世人便封我为战神,可又有几人知道,我根本就懒得跟人动刀动枪,之所以会踏上战场,都是因为邢战。”宫牧似乎是在对化忌鬼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人皆以为我好战,其实我乐得清闲,若给我一张软塌,一壶清酒,我能躺他个千年。但我宫牧虽懒于战斗,却从不畏于战斗,一旦有人敢犯我底线,我必将打得他永世不得超生!”话说完,长.枪一划,指向化忌鬼。
化忌鬼的脸被黑雾笼罩,看不清表qíng。
宫牧不再与他废话,身形一晃,化作霞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化忌鬼刺去。
化忌鬼也不含糊,行动飘忽不定,时而闪身躲避,时而卷动黑雾,扑向宫牧。
yīn冷的黑雾与灼热的烈焰纠缠在一起,黑雾厚重,泰山压顶般笼罩,烈焰狂野,张牙舞爪地撕开束缚,黑与红互不相让,誓要将彼此吞噬,远远望去,就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山谷中,气流翻腾,惊天动地。
“你敢跟我动手吗?”化忌鬼低吼。
宫牧薄唇紧抿,握紧长.枪。他确实有所顾忌,不敢下重手,每每使出杀招,眼看即将落到化忌鬼身上时,又硬生生收回。因为那是邢战的ròu身!
现在的邢战不同于中元节晚被化忌鬼附身的苍泊,那时就是单纯的附体,所以宫牧才能一拳将化忌鬼打出,苍泊最多折损点元气。但此时化忌鬼已与邢战的元神融合在一起,根本就无法简单粗bào地撕开,若还是使那晚那招,在化忌鬼被打伤之前,恐怕邢战就已先命丧huáng泉。
因此宫牧不得不顾忌,处处受掣肘,力量无法全部发挥出,而化忌鬼有了仙根,已不再是寻常灵体,随着融合不断完善,实力在不断增qiáng。
一想到邢战的意识即将被化忌鬼吞噬,宫牧心急如焚,下手重了怕打伤邢战,下手轻了无异于瘙痒。
化忌鬼被bī得太紧,渐渐也有了火气,一阵yīn风刮过,他的声音随风飘dàng:“荧惑星君,你真当我化忌之名,是白得的?”
“我管你是化忌还是别的什么,你动我的人,就别想从我手中逃过!”
化忌鬼冷哼一声:“我也不是好惹的!”
忽然间,他双手一张一合,身上的黑雾瞬间扩散,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眨眼间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
宫牧脚下一顿,失去了方向,无法视物。
“雕虫小技!”宫牧长.枪一抖,枪上蟠龙如同活了一般,昂起头颅,甩动长尾,金红色的虚影蓦然涨大,撕破黑暗直冲云霄,云端金光普照,传来一声清亮高亢的龙啸。
黑暗剥落,牢笼当即被破,仅剩的一点点也被宫牧身上的火焰吞没。
但宫牧却看见四面八方出现无数条裂fèng,好像空间被凭空撕开,无数黑乎乎的影子从裂fèng中挣出。起先它们还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一团可以随意扭曲的黑影,但当它们彻底钻出fèng隙,身形也逐渐明显,一个接一个地现出人形,脸上戴着千奇百怪的面具。
无数个化忌鬼将宫牧包围,嬉笑怒骂,悲欢离合,千人千面,千面化忌重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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